第6章 非法行医(2 / 2)

青禾走到床边:“主子,您耳后似乎有些发红,想是前几日擦洗时不小心蹭到了。奴婢这儿有点家里带来的润肤膏子,清清凉凉的,给您抹点可好?省得发痒。”

胤禑眼皮动了动,并未睁开,只轻微地点了下头。

青禾用指尖蘸取了一点膏体,小心涂抹在他耳后那几点淡红的玫瑰疹上。

冰凉细腻的膏体接触到皮肤,胤禑似乎舒服地喟叹了一声,眉头舒展了些许。

然而,短暂的平静在入夜后被彻底打破。

子夜时分,殿内炭火已弱,寒意渐重。青禾蜷在脚踏板上值夜,忽然听到床上传来一阵急促而痛苦的呻吟。

她猛地惊醒,只见胤禑脸颊烧得通红,嘴唇干裂起皮,双目紧闭,眼珠却在眼皮下剧烈地转动着。

“额娘……额娘……冷……胤衸别跑……”他的呓语越来越清晰,带着孩童般的恐惧和依恋。

“主子!主子您醒醒!”青禾摸了摸胤禑,他浑身滚烫如火炭,手心更是烫得吓人。

他依旧深陷在谵妄之中,紧闭着眼,嘴里反复喊着“额娘”。

高热惊厥,疹毒内攻。

犀角粉和腊梅蕊虽然凉血透疹,但胤禑体质太虚,底子太薄,邪毒来势凶猛,这点药力根本压不住。

必须立刻强行退热。

她拿出贴身小荷包,里面藏着她用一根废弃银簪悄悄磨制的三棱放血针。然后用干净布巾蘸了冷水,细细擦拭胤禑的耳廓,找到耳尖最顶端的位置。

她稳住剧烈颤抖的手,对准穴位,精准地刺了下去。

针尖入肉,一滴饱满、颜色深红的血珠立刻涌了出来。

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青禾用布巾轻轻按压耳尖周围,让黑红的血珠顺畅地滴落。

放完血,胤禑似乎因疼痛刺激而安静了一些,随即又被高热吞没。

青禾不敢耽搁,小厨房的陶罐已经发出急沸的“咕嘟”声,是方才请翠喜帮忙煮下的生石膏梗米汤。

她用厚布垫着将罐子端下,也来不及仔细过滤,只将上层相对清亮的米汤石膏水滗入一个粗瓷碗里。

白色的米汤混着石膏的微浊,散发着微带矿石气息的味道。

她端着滚烫的汤碗回到床边。翠喜和其他宫女也围了过来,看到胤禑高热谵妄的样子,都吓得手足无措。

“帮我扶住主子!”翠喜慌忙上前,和小宫女一起费力地扶起胤禑滚烫无力的身体。

青禾用银匙舀起一勺滚烫的石膏粳米汤,吹了又吹,撬开胤禑紧咬的牙关强行灌了进去。

“咳咳……”温热的汤水刺激了喉咙,胤禑剧烈地呛咳起来,汤水混着涎液溅出不少。

青禾不管不顾,继续一勺接一勺,灌完一整碗。

胤禑急促的喘息慢慢变得粗重而绵长,滚烫的身体似乎也散出了一些灼人的热气,虽然依旧高热,但狂躁和谵妄缓缓退去。

他不再呓语,只是沉沉地昏睡过去,眉头依旧紧锁。

众人都松了口气,心有余悸地收拾着地上的狼藉。

天色将明未明,是一夜中最寒冷的时刻。

院外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和车轮碾压冻土的辘辘声。是送炭火的太监来了。

两个穿着臃肿灰棉袍的粗使太监抬着一筐黑亮的银霜炭,费力地放在廊下。

他们动作麻利,显然是想赶紧送完差事,离开这病气沉沉的翊坤宫。

其中一个矮胖的太监,一边拍打着身上的炭灰,一边压低了嗓子,对同伴嘟囔,声音恰好能飘进虚掩的殿门:“……听说了吗?刑部大牢那边,昨儿夜里又塞进去好几车!人挨着人,挤得跟下饺子似的!啧啧,都是前些日子蹦哒得最欢的……唉,不说了不说了,晦气!”

另一个瘦高个太监接口,声音更低,带着一丝兔死狐悲的惊惧:“可不是!听说……光昨儿一天,就折了三十多个!全是和那位爷牵扯不清的……这风头,啧啧,怕是要变天喽!”

两人的窃窃私语钻进殿内。刘太监早已闻声出来,沉着脸呵斥:“嚼什么舌根!赶紧把炭卸了滚蛋!”

两个太监噤若寒蝉,慌忙卸下炭筐,连滚带爬地走了。

青禾靠在冰冷的床沿,听着院外那渐渐远去的车轮声和刘太监压抑的呵斥,又看看床上终于退去高热的胤禑。

刑部大牢塞满了人……一天就折了三十余……

这哪里是倒春寒?分明是紫禁城上空酝酿的又一场血色雷霆。

太子是复立了,可万岁爷对他好像不似从前了,看着现下的动荡局势,看来康熙正在利用复立太子的时机进行一场严酷的政治清洗。

青禾依稀记得这一次太子复立十分短暂,没过多久就被二次废黜了,唉,到时候肯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