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枢号的舰桥沉浸在令人窒息的黑暗中,仅存的应急灯如同濒死者的脉搏,在天花板的金属凹槽里闪烁着微弱的红光。光线扫过倾倒的仪器、散落的零件和船员们疲惫的脸庞,将每个人的影子拉得扭曲而漫长。秦歌(女)的全息影像瘫坐在量子计算机前,机械义眼的蓝光彻底黯淡,只剩下一圈微弱的红光在镜片边缘苟延残喘。数据流在她周身无力地飘散,原本奔腾的代码此刻如同脱水的鱼,在空气中抽搐几下便化作虚无。
“不行...根本追不上。”她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病毒的自我进化速度已经超过我们的解析能力三倍,量子算力占用率达到99%,却连它的核心结构都碰不到。”她抬手调出一段病毒分裂的实时数据,屏幕上黑色的病毒体以几何倍数增长,每一个新生成的病毒体都带着全新的代码序列,“我们破解一个代码片段,它就会衍生出十倍的新病毒体,这些新病毒还会互相吞噬融合,形成更强大的变异体——我们根本就是在给它喂食能量!”
她的手指在量子键盘上无力地敲击了几下,键盘发出“滴滴”的报错声,原本用于操控主炮的控制台,此刻只剩下一片乱码。秦歌(女)看着自己半透明的全息手掌,突然自嘲地笑了笑,笑声中满是绝望:“我自诩是全宇宙最顶尖的量子工程师,却连一道古人留下的程序都破解不了...真是讽刺。”机械义眼的红光闪烁了两下,像是在强撑着不让自己关机。
秦越人靠在舰桥的舷窗边,掌心的长生镜残片冰冷刺骨,镜身的裂痕又扩大了几分,里面映出的不再是星空,而是他自己布满血丝的双眼和扭曲的面容。地核深处那漆黑如墨的熵寂之种,以及它分裂出的无数病毒体,如同跗骨之蛆,在他脑海中反复浮现。他想起阿兹特克医道星上那些枯萎的嫩芽,想起量子网络中熄灭的文明光点,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涌上心头。
“初代医仙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猛地一拳砸在操作台上,金属台面发出沉闷的巨响,震得上面的工具盒滑落在地,“用自己留下的防御系统来毁灭医道文明,这根本不合常理!医道的使命是救人,不是玉石俱焚!”他的声音在空旷的舰桥内回荡,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怒火,“那些被病毒吞噬的文明,那些无辜死去的人,难道就只是他‘防患于未然’的牺牲品?”
长生镜突然微微震颤,镜中闪过一段模糊的影像:那是一个繁荣的医道文明,人们用医道力量改造星球,让荒漠变成绿洲。但很快,影像中的人们开始滥用力量,用医道符文制造武器,原本治愈伤痛的真气变成了杀戮的工具,最终整个文明在自相残杀中被熵寂之力趁虚而入,化为废墟。秦越人瞳孔一缩,这段影像如同初代医仙留下的记忆碎片,让他的愤怒稍稍平复,却多了一丝困惑。
阿雪蹲在药材储备舱的角落,药王谷的药锄无力地垂在身侧,锄刃上的绿色光芒只剩下淡淡的一点,像是风中的烛火。药囊里仅存的几株“还魂草”被熵寂气息侵蚀,叶片蜷缩成黑色,发出“滋滋”的痛苦呜咽。她小心翼翼地将这些濒死的药材放进玄冰玉盒,咬着嘴唇努力思索,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药锄上的古老符文。
“会不会...初代医仙有难言之隐?”她抬起头,目光扫过舰桥内绝望的众人,声音虽然轻柔,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药王谷的古籍记载过,医道力量并非绝对纯净,它能救人,也能杀人。如果真的有人能将医道力量扭曲成毁灭工具,那后果不堪设想。”她走到秦越人身旁,指着长生镜中残留的影像,“也许他早就预见到了这种情况,才不得已埋下这道自我毁灭程序——这不是放弃,而是止损。”
她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让众人陷入短暂的沉默。阿雪继续说道:“就像我们用药,有时候必须用猛药,哪怕会损伤身体,也要先保住性命。初代医仙或许就是想用这道程序,暂时切断熵寂之神的能量来源,为我们争取时间。”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希冀,伸手拂过药锄上的符文,“而且,他既然留下了秦歌(男)这个‘关键’,就不可能真的让医道文明彻底消亡。”
就在这时,灵枢号的量子通讯系统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提示音,打破了舰桥的沉寂。秦歌(女)下意识地抬头,机械义眼捕捉到一段异常的量子波动——这波动来自地球,来自秦歌(男)的方向!几乎在同一时间,地球市立医院的育婴室内,原本沉沉睡去的秦歌(男)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啼哭,哭声穿透了隔音玻璃,带着一种奇异的能量波动。
他眉心的镜纹光芒大盛,不再是之前柔和的银光,而是如同超新星爆发般耀眼,银白色的光芒穿透了育婴室的天花板,穿透了大气层,直入浩瀚的星际空间。这道光芒没有温度,却带着强大的量子穿透力,如同一条银色的纽带,精准地连接到灵枢号的量子网络。刹那间,舰桥内所有被病毒侵占的屏幕同时亮起,黑色的乱码如同遇到阳光的冰雪般快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段尘封已久的全息影像。
影像的分辨率极高,初代医仙身着古朴的青色长袍,腰间悬着半块铜镜,神情凝重而悲伤。他的身后不是虚无的黑暗,而是一片被熵寂之力摧毁的文明废墟——高耸的医道塔台断裂成数截,塔身上的治愈符文被黑色能量覆盖,变成了扭曲的毁灭符号;地面上散落着残存的骸骨,骸骨的指骨间还紧握着医道典籍的碎片;远处的星空中,一颗星球正在被黑色的能量漩涡吞噬,星球表面的绿色植被瞬间枯萎,变成毫无生机的灰色。
“后世的医道传承者们,当你们看到这段影像时,说明熵寂之种已经孵化,自我毁灭程序正式启动。”初代医仙的声音通过量子网络传递而来,低沉而沉重,每一个字都仿佛背负着整个宇宙的命运,“我知道,你们会愤怒,会不解,会质疑我为何要用自己留下的防御系统,来摧毁无数人用生命守护的医道文明。但你们不知道,我曾亲眼见证过更可怕的悲剧。”
影像中的场景突然切换,画面中出现了一群身着华丽服饰的人,他们手中握着镶嵌着医道宝石的武器,正用强大的医道真气攻击另一群手无寸铁的平民。平民们身上的伤口在医道真气的作用下不仅没有愈合,反而加速溃烂。“这是‘玄元医道文明’,曾经宇宙中最繁荣的医道文明之一。”初代医仙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们掌握了‘生命重构’的秘术,却为了争夺资源,将这门秘术变成了杀戮的工具。最终,他们的贪婪引来了熵寂之神,整个文明在三天内彻底消亡,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画面再次切换,这次是初代医仙与熵寂之神对峙的场景。初代医仙的半块铜镜发出耀眼的金光,与熵寂之神的黑色能量碰撞,形成巨大的能量冲击波。“我与熵寂之神立下赌局时,就知道这场博弈的残酷。”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医道力量越是强大,就越容易被贪婪之人滥用。为了防止玄元文明的悲剧重演,我不得不埋下这道自我毁灭程序——宁可让医道暂时消亡,也不愿它成为熵寂之神毁灭宇宙的帮凶。”
秦越人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影像。他想起了自己在地球行医时的场景,那些被他用灵枢九转功救治的病人,那些感激的眼神;想起了阿兹特克医道星上,那些为了守护祭坛而牺牲的平民。他的愤怒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初代医仙的做法虽然残酷,却并非没有道理。“所以,你就用这种‘一刀切’的方式,决定了所有医道文明的生死?”秦越人的声音依旧带着一丝质疑,“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仿佛听到了他的疑问,初代医仙的影像微微颔首,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随后变得无比坚定:“我并非无情之人,也从未想过彻底断绝医道的传承。在自我毁灭程序的病毒代码中,我藏着一个‘急救模块’,这是我留给后世传承者的一线生机。”他抬手一挥,影像中出现了一个复杂的星图,星图上标注着12个闪烁的红点,“在这12个失落医道文明的遗址中,藏着‘医道抗体碎片’,只有集齐这些碎片,才能合成对抗病毒的解药,重启医道网络。”
他的目光变得深邃,仿佛穿透了时空,直视着灵枢号上的众人:“记住,医道的真谛在于仁心,而非力量。玄元文明的覆灭,不是因为他们的医道不够强大,而是因为他们失去了救死扶伤的初心。若你们能领悟这一点,团结一心,或许还有扭转乾坤的可能。”他顿了顿,腰间的半块铜镜发出柔和的光芒,“秦歌(男)的镜纹,是连接这些碎片的钥匙,他的仁心纯粹,能净化抗体碎片中的熵寂残留。”
话音刚落,影像如同潮水般退去,屏幕上取而代之的是病毒代码中的“急救模块”界面。界面中央是一个旋转的太极图,太极图的一半是金色的医道符文,一半是黑色的熵寂代码,两者相互缠绕,形成一种诡异的平衡。秦歌(女)瞬间来了精神,机械义眼重新爆发出刺眼的蓝光,她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数据流再次在她周身奔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