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越人心里一动。他想起古卷残页里的另一句话:“镜封邪祟,亦养邪祟,阴阳相济,方得始终。” 难道这镜子里,真的关着什么东西?
没等他细想,毒娘子突然抬手。七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雾中窜出,手里的三棱镖带着破空声飞来。秦越人反应极快,拽着阿雪往旁边一滚,镖尖擦着他的耳畔飞过,“笃” 地钉进身后的枯树干里,镖尾的黑绸瞬间舒展开,在风里飘得像招魂幡。
“七步断肠镖!” 阿雪低呼一声,脸色更白了,“中了镖的人,走不出七步就会肠穿肚烂!”
秦越人反手从怀里摸出三枚金针,屈指一弹。金针在暮色里划出三道银线,直取最前面三个黑影的咽喉。可就在针尖快要碰到黑影的刹那,突然 “滋” 地一声,像是扎进了滚烫的油锅里,金针瞬间被黑雾裹住,冒出青黑色的烟,直直坠落在地。
“没用的。” 毒娘子的声音带着嘲弄,“我这‘蚀骨雾’,专克你们这些练医道灵气的。秦大夫,还是乖乖把镜子交出来,省得受皮肉之苦。”
秦越人没理会她,只是盯着石案。刚才混乱中,七块镜碎片不知何时已经自动拼到了一起,形成了半面残缺的铜镜。镜面不算光滑,布满了细小的划痕,却异常明亮,照出的不是他和阿雪的身影,而是无数张扭曲的脸 —— 那些脸有的青面獠牙,有的七窍流血,每双眼睛里都淌着黑色的毒液,顺着镜面缓缓往下流,滴落在石案上,发出 “滋滋” 的腐蚀声。
“这…… 这是什么?” 阿雪的声音带着哭腔。
铜镜的光芒越来越盛,暗金色的 “医仙归位” 四个字突然浮现在镜面中央,与秦越人掌心的镜纹印子产生了共鸣。他感觉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一股暖流顺着血管涌遍全身,掌心的灼痛感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酥麻。
“不好!” 毒娘子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了惊慌,“他在引动镜力!快阻止他!”
七个黑影再次扑上来,手里的毒藤和飞镖齐发。秦越人突然把阿雪往石缝的方向一推:“走!”
“师兄!” 阿雪惊呼。
“我随后就到!” 秦越人吼道,同时将半面铜镜死死按在胸口。镜纹印子与铜镜完全重合的瞬间,一股刺目的金光突然爆发出来,像一轮小太阳在谷中升起。黑雾在金光中发出凄厉的惨叫,迅速消退,露出底下黑袍人的真面目 —— 那根本不是人,而是七具披着黑袍的骨架,骨头缝里还缠着紫黑的毒藤。
毒娘子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她脸上的猩红面纱被金光烧得粉碎,露出半张覆满青鳞的脸,眼睛是浑浊的黄,像某种冷血动物。“我的脸!” 她捂着脸颊后退,青鳞一片片往下掉,露出底下血肉模糊的皮肤。
秦越人趁机转身就跑。阿雪已经钻进了石缝,正探出头朝他招手。他刚跑到石缝口,突然感觉后颈一麻 —— 不知何时,一根毒藤已经缠了上来,藤尖的倒刺深深扎进了皮肤。
“师兄!” 阿雪急得快要哭出来,伸手想去拽毒藤。
“别碰!” 秦越人喝道。他能感觉到毒素正顺着血液往上涌,后颈像被烙铁烫过,又麻又疼。他咬着牙,反手抽出腰间的匕首,狠狠砍在毒藤上。毒藤发出一声怪响,像被砍断的蛇,迅速缩回黑雾里。
“快走!” 他拽着阿雪钻进石缝。石缝果然很窄,两人只能侧着身子往前走,岩壁上的碎石不断往下掉,砸在头上生疼。
身后传来毒娘子的怒吼:“通知门主!破镜现世,医仙血脉觉醒了!一定要把他们抓回来!”
阿雪突然吹起了玉笛。苍凉的曲调在石缝里回荡,带着股说不清的哀伤,像是在悼念什么。秦越人知道,这是苗疆的 “驱邪调”,据说能震慑邪祟。他感觉后颈的麻木感似乎减轻了些,大概是笛声起了作用。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透出微光。两人跌跌撞撞地冲出石缝,发现来到了一处背风的山坳。外面的风雪已经大了起来,鹅毛般的雪片打着旋儿往下落,把刚才的痕迹盖得严严实实。
“先躲起来。” 秦越人喘着气,拉着阿雪钻进一处隐秘的山洞。山洞不大,刚好能容下两个人,洞口被茂密的灌木丛挡着,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他刚坐下,就感觉胸口一阵发烫。低头一看,那半面铜镜不知何时已经融进了他的掌心,镜纹印子顺着血管蔓延到了脖颈,像一条金色的蛇,在皮肤下游走。
“师兄,你的手!” 阿雪突然惊呼,指着他的掌心。
秦越人低头,发现掌心的镜纹正在微微起伏,像是在呼吸。纹路深处流转着淡淡的金光,与他的心跳同频。他想起古卷残页最后的记载:“镜纹现,医仙归,阴阳逆,乾坤摧。”
难道…… 他真的是传说中医仙的后人?
阿雪已经拿出药篓里的伤药,小心翼翼地给他处理后颈的伤口。她的动作很轻,每涂一下药膏,都会对着伤口轻轻吹气,像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小兽。“这镜纹…… 好像在长。” 她突然开口,指尖悬在他的脖颈上方,不敢落下,“刚才在石案旁,还只到掌心,现在都快到下巴了。”
秦越人摸了摸脖颈,果然感觉到皮肤下有东西在动,不算疼,却有点痒,像有细小的虫子在爬。“别担心,” 他笑了笑,想安慰她,“说不定是好事。”
话虽如此,他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医仙镜能救人,也能召阴兵,这镜纹觉醒,到底是福是祸?
洞外的风雪越来越大,呜呜的风声像鬼哭。就在这时,洞口的灌木丛突然动了一下。不是被风吹的,是被什么东西拨开的。
秦越人瞬间握紧了匕首,阿雪也停下了动作,手里的玉笛横了起来。
黑暗中,一双眼睛缓缓浮现。那眼睛很亮,在雪光的反射下泛着幽绿的光,正直勾勾地盯着山洞里的两人。
不是毒医门的人。
秦越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双眼睛…… 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是在铜镜里。那些扭曲的脸中,有一张就长着这样的眼睛。
洞口的身影越来越清晰,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每一步都像踩在人的心脏上。秦越人下意识地把阿雪护在身后,掌心的镜纹突然剧烈发烫,烫得他几乎握不住匕首。
他知道,真正的麻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