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自救(1 / 2)

门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不止一个。

一个脚步声急促而慌乱,是刚才那个年轻女人。

另一个,则沉稳有力,带着一种不耐烦的节律,每一步都踩在水泥地上,发出“咚、咚、咚”的闷响。

姜晚的眼睫,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她将呼吸调整得更加微弱,仿佛随时会断掉。

掌心里的那截笔尖,冰冷坚硬,硌着皮肉,带来一丝清醒的刺痛。

“咔哒。”

门锁,再次被粗暴地打开。

这一次,门被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走廊里昏黄的灯光,瞬间涌了进来,将房间里的影子拉得细长。

一个穿着白色护士服,身材微胖的中年女人,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她的头发用发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双眼睛却透着精明与审视。

她就是刘护士。

跟在她身后的,是那个吓破了胆的年轻女人,她躲在刘护士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眼神里全是恐惧。

刘护士的目光,在房间里迅速扫了一圈。

当她看到被子上那一片狼藉的粥渍时,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疙瘩。

她的视线,最后落在了床上那个蜷缩着、不住发抖的身体上。

“搞什么名堂?”

刘护士的声音,又冷又硬,带着一股常年发号施令的刻薄。

年轻女人被这语气吓得一哆嗦,结结巴巴地解释。

“刘……刘护士,她说她喘不上气,很难受……”

“我进来的时候,她就……就这样了……”

刘护士根本没理会她的解释,径直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姜晚。

她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病人,更像是在审视一个不听话的犯人。

“喘不上气?”

她伸出手,动作粗鲁地就要去掀姜晚的被子。

“我看看你是哪里不舒服。”

就在她的手触碰到被子的瞬间,姜晚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

一声压抑的,痛苦至极的呻吟,从她的喉咙深处挤了出来。

她的双腿,在被子

黏稠滚烫的米粥,隔着一层薄薄的被单跟裤子,紧紧地贴在她的腿上。

那股灼烧的痛感,早已从最初的尖锐,变成了持续不断的,深入骨髓的煎熬。

每一次颤抖,每一次肌肉的绷紧,都牵扯着烫伤的皮肤,带来新一轮的折磨。

【警告!二级烫伤区域扩大!皮肤组织出现严重应激反应!】

【心率飙升至148!宿主,您的身体正在接近极限!】

星火的警报,如同尖锐的蜂鸣,在脑海里炸开。

姜晚的意识,却在极致的痛苦中,保持着绝对的清醒。

她的表演,不能有任何瑕疵。

刘护士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剧烈反应,弄得愣了一下。

她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你……”

姜晚没有给她继续发问的机会。

她蜷缩着身体,一只手死死地抓着床单,另一只手胡乱地在空中挥舞着,仿佛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冲破了她沙哑的喉咙。

那只挥舞的手,在空中划过一道混乱的弧线。

掌心里藏着的,那截断掉的金色笔尖,在昏暗的灯光下,闪过一道微弱的冷光。

“刺啦——”

一声刺耳的刮擦声响起。

那截锋利的笔尖,狠狠地划过了床头那块粗糙的木质床板。

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扭曲的划痕。

声音在寂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突兀。

刘护士跟那个年轻女人,都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视线不自觉地被吸引了过去。

就是现在!

电光石火之间,姜晚抓着床单的那只手,闪电般地探入枕头底下。

冰凉的,没有笔尖的钢笔笔身,被她牢牢地握在手里。

然后,她又迅速将手缩回被子里,整个过程,不超过一秒。

做完这一切,她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身体猛地一软,倒回了床上。

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汗水混杂着泪水,从她苍白的脸颊滑落。

这其中,有表演的成分,但更多的,是剧痛带来的真实生理反应。

刘护士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她不是傻子。

病人自残,或者通过各种方式折腾自己,试图达到某种目的的事情,她见得多了。

但像姜晚这样,用滚烫的粥把自己烫伤,还激烈到这种程度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装病,这是在玩命。

“疯子!”

她低声咒骂了一句。

但不管姜晚是不是在装,现在这个情况,她都必须处理。

如果这个“黑五类”的女儿,真的死在了她的班上,那绝对是个天大的麻烦。

“你!”

她扭过头,冲着后面那个已经完全呆住的年轻女人吼道。

“还愣着干什么?!”

“去把张医生叫来!快去!”

年轻女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冲出了病房。

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的“噔噔”声,在走廊里迅速远去。

病房里,只剩下了姜晚和刘护士。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姜晚那一声比一声更急促的喘息声。

刘护士站在床边,脸色阴沉地盯着她,眼神里的怀疑跟厌恶,毫不掩饰。

她不相信姜晚。

一个字都不信。

她认定这一切都是姜晚为了逃避改造,或者为了博取同情,而自导自演的一出苦肉计。

但那片被粥浸透的被子,和姜晚痛苦到扭曲的表情,又让她不敢掉以轻心。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每一秒,对姜晚来说,都是意志力的炼狱。

腿上的灼痛感,如同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着她的血肉。

她必须将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表演”上,才能不去想那片钻心的疼痛。

终于。

一阵更加沉稳,也更加急促的脚步声,在走廊尽头响起。

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人,在年轻女人的带领下,快步走了过来。

他看起来四十多岁,神情严肃,镜片后面的眼睛,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权威。

他就是张医生。

“怎么回事?”

张医生一进门,就皱起了眉头,目光迅速锁定了床上的姜晚。

刘护士立刻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语速极快地汇报。

“张医生,这个姜晚,突然说喘不上气。”

“还把晚饭的粥,全倒在了被子上。”

“我看她精神状态很不稳定,有自残行为。”

张医生的目光,在凌乱的被褥和姜晚苍白的脸上来回移动。

他走到床边,没有像刘护士那样粗鲁,而是隔着一小段距离,仔细观察着姜晚的状况。

“姜晚同志。”

他的声音,比刘护士要平和,但那份居高临下的审视感,却更加强烈。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姜晚费力地睁开眼睛,眼神涣散,似乎无法聚焦。

她的嘴唇哆嗦着,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疼……”

“气……我喘不上气……”

张医生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伸出手,对旁边的刘护士说。

“听诊器。”

刘护士立刻从口袋里掏出听诊器,递了过去。

冰凉的金属听头,让姜晚的身体,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张医生将听诊器贴在她的胸口。

“咚咚、咚咚、咚咚……”

快速而紊乱的心跳声,通过胶管,清晰地传进他的耳朵里。

他的表情,严肃了起来。

心率确实过速。

他又移动听诊器,仔细听了听肺部的呼吸音。

呼吸音粗重,伴随着明显的湿啰音。

这些体征,都指向了病人正处于危险状态。

可是……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那碗被打翻的粥上。

整件事,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一个肺部有严重感染的病人,怎么会有力气,做出这么大的动静?

“把被子掀开。”

张医生下了命令。

刘护士立刻上前,一把就扯开了姜晚盖在身上的薄被。

被子被掀开的瞬间,一股混杂着米粥香气跟皮肉焦糊味道的热气,扑面而来。

所有人都看到了。

姜晚穿着的灰色长裤,从大腿到膝盖的位置,已经被黏稠的粥汤,完全浸透。

裤子的布料,紧紧地贴在皮肤上,隐约能看到底下那片可怕的红肿,甚至有水泡正在生成。

“嘶——”

那个年轻女人,倒吸了一口冷气,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巴,眼睛里全是惊恐。

就连一向冷硬的刘护士,在看到这片烫伤时,眼神也出现了一丝动摇。

演戏?

有人会用这种方式演戏吗?

这得有多疼?

张医生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立刻蹲下身,想要去检查姜晚腿上的伤势。

“别碰我!”

姜晚却突然尖叫起来,身体剧烈地挣扎着,躲避着他的触碰。

她的反应,激烈到近乎癫狂。

“疼!别碰!”

张医生被她推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他稳住身形,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