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方向的尘土渐渐落定，十几辆越野车在军营大门外三十米处停下，引擎的轰鸣慢慢歇火，只留下风吹过围墙的呼啸声。江流站在了望塔下的阴影里，玄铁刀的刀柄被掌心汗浸湿，目光如鹰隼般锁定在第二辆车上——那是一辆改装过的黑色越野，车窗贴着深色膜，车身布满弹孔却保养得宜，保险杠上还焊着三根锋利的钢刺，显然车主颇有实力，且深谙末世生存之道。
周建明在一旁眯着眼辨认了片刻，忽然“哦”了一声，拍了拍江流的胳膊：“副驾驶下来的那个，是成光市城市规划局的宋清云，以前是局长。”他指着那个穿着深色夹克的中年男人，对方正弯腰从车里拿出一个牛皮笔记本，“我跟他打过几次交道，异变前在市里名声不错，牵头搞过不少民生工程，不像那些只顾捞钱的官油子。记得有次暴雨冲垮了郊区的桥，他蹲在工地盯了半个月，亲自扛水泥袋，那股实在劲儿，在体制内少见。”
江流“嗯”了一声，视线却没离开那三人。宋清云确实带着几分正派气质，鬓角的白发沾着尘土，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里嵌着末世的风霜，左手无名指上那枚磨得发亮的素圈戒指，边缘还有个小小的缺口，倒像是个顾家的人。但他身后跟着的两个年轻人，却让江流的眉头微微蹙起。
那两人看着与江流年纪相仿，二十出头的样子。女生穿着一身黑色紧身皮衣，衬得身形利落，扎着高马尾，发尾沾着草屑，背后的复合弓弓弦泛着冷光，箭囊里插着七支羽箭，箭头都是磨尖的钢片。她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军营围墙，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弓上的防滑纹，指节处有层厚厚的茧子，显然是常年握武器的人。而那个男生则穿得随意，灰色卫衣配牛仔裤，裤脚沾着泥点，却在下车的瞬间，目光就越过人群，精准地落在了操场中央的王倩和凌雪身上。
那眼神太扎眼了——起初是惊讶，随即亮起一道毫不掩饰的光，像猎人盯住了猎物，尤其在扫过凌雪冰晶长剑的寒光和王倩指尖缠绕的藤蔓时，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视线在两人脸上停留了足足三秒才移开，转而打量军营的防御布局。可他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总透着股说不出的怪异，像是在评估一件合心意的藏品。
“这俩年轻人看着面生。”周建明咂咂嘴，“老宋以前身边可没这号人物，从他们站着的架势来看，倒像是异能者。那姑娘的站姿，脚跟并拢，脚尖外分，是标准的军人姿态。”
江流没应声，抬手对了望塔上的哨兵打了个手势——右手食指竖在唇边，再指向门外，意思是保持警戒，暂不开门。他转身走向操场，声音透过金系异能的共振传到周建明耳中：“周叔，你去和他们交涉，探探底。别开门，就在门内谈。”
周建明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明白。”他知道江流的顾虑，末世里人心叵测，哪怕是熟人，也不能毫无防备地放进营里。尤其是对方带着十几辆车，实力不明，贸然开门无异于引狼入室。
凌雪和王倩也注意到了门口的动静，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往江流这边靠了靠。王倩正在指挥藤蔓加固操场边缘的临时储物棚，此时指尖的绿芒悄然收敛，那些缠绕在棚顶的藤蔓却在暗中加粗了几分。“那几个人是什么来头？”她的声音压得很低，目光看似在检查藤蔓，余光却始终锁定门口，“我看那个男生眼神不对劲，像毒蛇似的。”
“周叔说是以前的规划局局长，叫宋清云。”江流的视线落在那辆黑色越野的轮胎上——米其林的越野胎，胎纹里嵌着干涸的黑血，显然刚经历过战斗，“那两个年轻人身份不明，尤其是那个男的，刚才一直在盯着你们看。”
凌雪的指尖泛起寒意，冰晶长剑的冰纹隐隐发亮，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点：“要不要我去‘招待’一下？”她的声音里带着冰碴，显然对那道冒犯的视线极为反感。
“先别急。”江流按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看看他们想干什么。如果是来寻求合作的，我们不拒；但要是心怀不轨……”他的目光扫过围墙内侧，那里藏着三个暗哨，每人手里都握着改装过的步枪，“正好让他们尝尝咱们的厉害。”
周建明快步走到军营大门内侧，隔着锈迹斑斑的铁栅栏看着外面。宋清云看到走出来的周建明，浑浊的眼睛里瞬间亮起光，快步走到门前，隔着栅栏伸出手，掌心粗糙得像砂纸，还沾着几块没洗干净的油污：“周营长，好久不见！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更没想到……刚才在城里看到的车队是由你带领的！”
他的声音带着难掩的激动，指着远处街道上残留的轮胎印：“我在城东中学看到你们的车队往这边走，那规模，在成光市可是头一份！路上我还犹豫要不要跟过来，怕打扰你们，现在看来这趟是来对了！”
周建明隔着栅栏与他轻轻握了下手，指尖触到对方掌心的硬茧，那是长期做体力活留下的痕迹，倒不像养尊处优的官员。“宋局长客气了，都是幸存者们一起努力的结果。”他没打算绕弯子，末世里的时间太宝贵，经不起虚与委蛇，“不知道你们今天跟过来，有什么事？”
宋清云收回手，从夹克内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地图，纸页边缘已经磨得起毛，他小心翼翼地展开，指着上面用红笔圈出的位置：“实不相瞒，我是来寻求合作的。我在城东的第三中学带着一支队伍，大概五十多人，有老有少。最近那里的异化生物越来越多，尤其是夜里，总能听到教学楼里有动静，上周已经折了三个兄弟，快守不住了。”
他顿了顿，眼神里带着恳切：“看到你们这么大的车队往军营这边走，就想着过来看看，能不能……能不能让我们加入你们？或者，哪怕只是暂时借个地方休整，我们也愿意出力，打扫、巡逻、修东西都行！”
周建明知道那个第三中学，距离军营大约十公里，处于城市中心区域，周围都是写字楼和商场，高楼林立，确实容易滋生异化生物，而且地形复杂，不利于防守。“合作可以谈。”他的目光落在宋清云身后的两个年轻人身上，那个男生正靠在越野车上，单手插兜，看似随意，眼睛却像扫描仪似的扫过围墙的射击孔，“但我想知道，你身后那两个年轻人，是什么身份？”
宋清云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哦，你说他们啊。这是我儿子宋哲，那是我女儿宋楠。”他拍了拍身边女生的肩膀，“小楠异变前在军区当特种兵，正好回家探亲，才没跟部队走散。至于这小子……”他瞪了宋哲一眼，语气里带着无奈，“有点不着调，但也算有点用，是雷系异能者，能放点小电。”
宋楠往前一步，对着周建明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声音清脆有力：“周营长好，我是宋楠，擅长侦查和格斗。”她的眼神直视着周建明，不躲不闪，带着军人的坦荡，只是在扫过围墙内侧时，瞳孔微不可察地缩了一下，显然是注意到了那些隐藏的暗哨。
而宋哲却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手，视线又一次越过周建明，飘向操场中央的王倩和凌雪，嘴角勾起一抹轻佻的笑：“周营长是吧？久仰。我爸老提你，说你是条汉子。”他的语气里带着股漫不经心，像是对眼前的交涉毫不在意，目光在凌雪握着剑柄的手上停留片刻，又转向王倩指尖的绿芒，喉结又动了动。
江流在操场这边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眉头皱得更紧。宋楠看着确实像军人，言行举止都透着干练，可宋哲那毫不掩饰的贪婪眼神，还有他扫过异能者时的评估姿态，都让江流心生警惕。尤其是他提到自己是雷系异能者时，周身隐隐有微弱的电流声响起，那能量波动……绝不止是“放点小电”那么简单。
周建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半步，挡住了宋哲的视线：“宋局长，不是我不信你，只是我们刚到这里，营地还没安顿好，人多了容易出乱子。”他故意放缓语速，观察着对方的反应，“这样吧，你先带着人在附近休整，我跟我们队长汇报一下，明天给你答复，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