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云的目光掠过众人,最终落在吴勇身上,声音空灵得像风穿竹林,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凝重:“今天晚上……是月圆之夜。”
话音落地,大殿里的空气骤然凝固,连呼吸声都仿佛被冻结。
那个正在包扎伤口的年轻村民手一抖,布条“啪嗒”掉在地上,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抱孩子的妇人猛地抱紧襁褓,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嘴唇哆嗦着,刚止住的眼泪又汹涌而出,这次不是庆幸,而是彻骨的绝望,泪水模糊了视线,连怀里孩子的哭声都听不真切;吴勇咀嚼的动作顿住,麦饼渣从嘴角掉落,他抬头看向李沐云,眼神里闪过一丝早已预料到的了然,随即迅速被阴鸷取代,眉头拧成了疙瘩。
“月圆之夜……”吴勇重复着这四个字,指节捏得发白,连带着声音都发紧,“能不能活过今晚,只能看天意了!”
李沐云什么也没说,血色眼眸里最后一点光亮也黯淡下去。她的身影轻轻晃动了一下,化作一道红烟,重新钻回神像眉心的凹槽,红光彻底熄灭,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供桌前那盏长明灯,火苗安静地跳动着,映得神像的影子在墙上微微摇曳。
神庙里谁也没说话,连小孩的哭声都悄然停止了,仿佛被这沉重的绝望扼住了喉咙。虽然村民们又累又饿,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嘴唇干裂得起皮,却没人敢提出出庙门寻找食物——昨夜邪藤拖走老头的景象还历历在目,庙门外的世界,在他们眼里已然成了吃人的陷阱。
江流坐在地上,调整了个舒服些的姿势,闭上眼睛开始运转功法。他记忆里师父教过的《清心诀》,虽不能快速恢复内力,却能安抚躁动的心神,让耗损的气息慢慢归拢。他凝神静气,感受着丹田那丝微弱的气感,像呵护火种般小心翼翼地温养着,耳边渐渐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与晨光落在地上的“沙沙”声融为一体。
就这样过了许久,直到太阳高挂在天空正中,透过屋顶破洞洒下的光斑移到了供桌边缘,江流才缓缓睁开眼。丹田处的气感虽然依旧微弱,却比先前凝实了些,身上的酸痛也减轻了不少,至少能稳稳地站起来了。
他睁开眼打量四周,见那两个年轻村民靠在柱子上睡着了,眉头紧锁,显然睡得不安稳;抱孩子的妇人坐在地上,低头看着怀里熟睡的孩子,眼神茫然又疲惫;吴勇则背靠着神像,闭目养神,右手手指无意识地掐着一个法诀,胸口微微起伏,看来也在抓紧时间恢复灵力。没人打扰他,或许是累极,或许是心有余悸,大殿里安静得只能听到呼吸声。
江流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骨骼发出“咔哒”轻响。他走到庙门口,伸手推开一条缝,刺眼的阳光涌进来,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门外的石阶上,邪藤留下的黑汁已经干涸,变成了深褐色的印记,远处的山林郁郁葱葱,鸟雀在枝头跳跃鸣叫,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丝毫看不出昨夜的惨烈。
“过了今晚就结束了。”江流望着远处的山峦,在心里默默想着,“不管是老槐树的邪祟,还是地底的怪物,只要撑过月圆之夜,总能找到解决的法子。到时候,我也可以原世界了,希望不是死回去的。”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转身回大殿时,神像眉心的凹槽里,一丝极淡的红烟悄然飘出,顺着墙角的裂缝钻了进去,消失在黑暗中,像一条蛰伏的蛇,等待着夜幕降临。而吴勇的眼睫,在阳光下轻轻颤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弧度。
太阳缓缓西斜,大殿里的光斑渐渐拉长,将每个人的影子映在墙上,忽明忽暗,像一场无声的预兆。距离月圆,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