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刚越过巷口的屋檐,给晚来阁的木格窗镀上一层暖金。林晚早已把店铺收拾得窗明几净,擦拭一新的桌面上铺着米白色软布,爷爷留下的工具箱敞开着,细小的镊子、微型螺丝刀、特制抛光膏整齐排列,连放大镜的镜片都擦得锃亮,映出她眼底的期待。
九点刚过,店门被轻轻推开,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门口站着一位穿着灰色中山装的中年男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额前有几道浅浅的纹路,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深蓝色丝绒盒子,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神情里藏着几分忐忑与珍视。
“请问是林晚师傅吗?”男人的声音温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我是周馆长介绍来的,叫赵文斌。”
“赵先生,您好!快请坐!”林晚连忙起身让座,给对方倒了杯温热的菊花茶,“周馆长已经跟我提过您了,您的怀表带来了?”
赵文斌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将丝绒盒子放在桌上,像是捧着稀世珍宝。他缓缓打开盒盖,一只银质老怀表映入眼帘——表盘直径约莫三厘米,表壳边缘布满细密的划痕,像是被岁月反复摩挲过,表链已从中断裂,接口处锈迹斑斑,表面的玻璃蒙片裂着一道斜斜的痕迹,像一道凝固的闪电,最显眼的是,指针牢牢停在十点十分的位置,再无半分动静。
“这是我爷爷传下来的,算下来有一百一十年了。”赵文斌指尖轻轻拂过表壳,眼神变得悠远,带着浓浓的怀念,“我爷爷是晚清的铁路工人,当年跟着詹天佑先生修京张铁路,这怀表是他当年的工牌表,跟着他跑遍了大半个中国的铁路线。他总说,这表走时准,能掐着点赶工程,救过好几次急。”
他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惋惜:“爷爷年纪大了以后,怀表就慢慢停了,锁芯卡住,机芯也转不动。我找了不下五个修复师,都说机芯太老旧,零件磨损严重,还有几个小齿轮断了,配不到合适的,根本修不好。周馆长说您手艺神奇,我就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来找您了。”
林晚伸出指尖,轻轻搭在怀表的表壳上。暖流瞬间顺着指尖蔓延开来,比修复银锁时更细腻,脑海里立刻浮现出怀表的“三维修复图”:表壳银质氧化发黑,划痕深浅不一;玻璃蒙片裂痕贯穿,边缘有细微崩口;打开后盖的瞬间,内部结构清晰呈现——机芯齿轮锈蚀严重,三个细小的传动齿轮断了一个齿,发条失去弹性,紧紧缠绕在轴上,齿轮间还卡着几十年积下的灰尘和锈屑,像是一层厚厚的枷锁,锁住了时光的流转。
与此同时,一股淡淡的、带着执着与奔波感的情绪涌上心头,像是能听到铁轨延伸的远方传来的风声,感受到握着怀表的人在烈日下核对工程进度的专注,在寒夜里守护铁路安全的坚守,那是一种跨越百年的匠人精神,温和却坚定,让林晚心里一暖。
“赵先生,这怀表的破损确实比想象中严重,但能修。”林晚收回手,语气笃定,眼底带着自信的光,“机芯锈蚀、零件断裂、发条失效,这些都能处理。表壳的划痕和氧化也能修复,尽量保留它原本的岁月痕迹。玻璃蒙片裂了,我会找一块匹配的老玻璃换上,不破坏整体的韵味。”
她顿了顿,补充道:“不过零件太细小,尤其是断齿的齿轮,需要格外小心拼接,大概需要四天时间,您看可以吗?”
赵文斌眼睛瞬间亮了,脸上的忐忑一扫而空,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真的能修?太好了!林师傅,多久都没关系,只要能修好,多少钱我都愿意出!这怀表对我太重要了,是我们赵家的传家宝,更是爷爷留下的念想。”
“修复费我收您八千块,先付四千定金,修不好全额退款。”林晚说道,这个价格既符合修复的难度,也比业内均价稍低——她知道这种承载着家族记忆的老物件,对主人来说千金不换,定价公道是晚来阁的规矩。
赵文斌毫不犹豫地掏出手机,扫码转了四千块,眼神里满是信任:“定金转过去了,林师傅,您一定要尽力啊!有任何需要,随时联系我。”
“您放心,我肯定把它修到最好。”林晚郑重地点点头,将怀表小心翼翼地放在软布中央,“您要是想了解进度,我每天给您发消息。”
送走赵文斌,林晚立刻投入到修复工作中。她先将怀表放在放大镜下,仔细观察表壳的每一处细节。银质氧化层发黑发暗,划痕深浅不一,深的几近穿透表层,浅的则像淡淡的纹路。她没有急于用抛光膏,而是先伸出指尖,让暖流缓缓包裹住表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