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厂那场混乱的对峙与抉择之后,顾溟仿佛人间蒸发,却又并未真正远离。
他没有回到蚀光会的安全屋,也没有再响应孤觞那冰冷的召唤。
他像一头被驱逐出族群、又拒绝被另一个猎手驯服的孤狼,独自游荡在城市灯火照不到的边缘地带。
废弃的码头仓库、停工的建筑工地、无人问津的地下通道。
他将自己沉浸在一种近乎自虐的高强度、高危险性的自我训练中,在散发着霉味和铁锈气息的废弃仓库里,他一次次地凝聚、破碎【瞥见之视】的卡片,强迫自己的双眼去“阅读”墙壁上斑驳水渍中蕴含的、跨越多年的微弱能量残留,直到灵智近乎枯竭,头痛欲裂。
在深夜无人的建筑工地,他尝试用【心绪穿刺之视】去干扰、恐吓那些栖息在钢筋水泥丛林里的夜行生物,看着它们惊慌逃窜,然后瘫倒在地,感受着力量透支后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和灵魂深处的虚无。
他的灵智波动变得极其不稳定,时而如同死水般沉寂,时而又像暴风雨中的海面般剧烈翻腾。
他试图用这种肉体与精神的双重极限负荷,来麻痹自己,来压制内心深处那撕扯不休的迷茫与自我怀疑。
“还是找不到他吗?”安全屋内,胡尚锋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短短几天,他仿佛苍老了几分。
姜砚知摇了摇头,面前的光幕上显示着城市地图,几个被标记的可能区域都已被排除。“他刻意避开了所有常规监控和我们的搜索模式,他的反侦察意识……变强了,或者说,更偏执了。”
刘瑞刚从外面回来,风尘仆仆,脸上带着挫败感。
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抓起水杯灌了一大口,才喘着气说:“我顺着之前偶尔能嗅到的那点味儿去找,差点跑遍了半个城郊!那感觉……妈的,老胡,溟哥现在给人的感觉不对劲,很不对劲!”
他努力组织着语言,脸上带着心有余悸:“以前他的气息虽然也冷,但至少是……是块没开刃的铁胚子,现在……现在感觉又冷又锋利,像一把刚磨好的刀,就那么随意丢在黑暗里,谁碰一下都得划出口子,流出血来!我隔着老远都觉得皮肤发紧,庞军师和关将军都说他煞气盈体,已近临界,让我别靠太近。”
胡尚锋沉默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顾溟的状态,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
那不仅仅是理念分歧,而是整个人都在滑向一个危险的深渊。
与此同时,在城市另一处奢华却隐秘的居所内,孤觞正悠闲地品着一杯红酒。他似乎并不在意顾溟的“失踪”。
“迷失在自我的丛林里了?”他晃动着杯中的液体,看着那瑰丽的色泽,嘴角噙着一丝了然的笑意,“无妨。饥饿的野兽,最终总会循着血腥味找到猎场。”
他并不急于寻找。他知道,那颗名为“力量”和“叛逆”的种子已经深种在顾溟心中,此刻正在孤独和迷茫的黑暗中挣扎着发芽。
他只需要偶尔,通过那张黑色卡片,传递过去一些关于能量更精妙操控、或者渊瞳更深层潜力的碎片化信息,如同向一头焦躁不安的困兽投喂带着血丝的肉块,维持着它的饥饿感,也提醒着它,谁掌握着通往强大的钥匙。
另一端,汐月坐在自己安静的房间内,脸色比往日更加苍白。
她几次试图拨打顾溟的电话,都石沉大海,那种萦绕在心头的、强烈的不安感几乎让她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