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落针可闻。
李云枢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惊雷,在寂静中震惊着每个人。
其实在拿到那幅画的时候,他们就有过这个猜测。
如今,终于被证实了。
“那幅画,还有这所有的一切,”李云枢顿了顿,目光扫过一张张凝重的脸。
“其实都是当年那些孩子们努力的结果。”
他身后的大屏幕亮起,显示出那幅画。
一几个手拉手的小人高高地举着另一只手臂用力地挥手,小人的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在小人的旁边,是用铅笔歪歪扭扭写下的爸爸妈妈,我们等你们回家。
随后,李云枢用力一挥手,那幅画翻转过来,显示出画的背面。
那是两行有些歪歪扭扭,但是格外认真的字迹——
“爸爸妈妈,或者说是先祖的爸爸妈妈,你们食言了。”
“我们只能做到这个。”
“孩子们做不到的事情,还是只能依靠你们了。”
“爸爸妈妈,我们很努力了,你们,也要加油啊!”
一瞬间整个会议室里面更是静的出奇,每个人都死死的盯着那几句话。
“上辈子,我们最后送走了一批孩子。他们确实回到了蓝星。”李云枢继续说道。
“回到了那个......十二年没有任何人类,又因为末日前的混乱而变得破破烂烂的蓝星。”
画面切换,模拟影像基于李云枢收到的信息转化而成。
巨大而寂静的废墟城市,植被重新覆盖街道和楼宇,野生动物在人类文明的残骸间穿行。
没有灯光,没有声音,只有风穿过空荡楼宇的呜咽。
“我们没有如约而去,承诺成了空谈。”李云枢的声音哽咽了一下。
“但他们没有放弃。没有。”
“利用我们最后塞进运输车辆里的那点资源,那些种子库、基因库、压缩到极限的技术资料库......”
“他们开始了重建。”
“那是一个我们无法想象的过程。”
“最初的几年,困难程度超乎想象,他们不仅要对抗恶劣的环境、匮乏的物资、变异的生态,还要对抗绝望本身。”
屏幕上出现了一些模糊的日志片段投影,字迹稚嫩却格外清晰。
“新历二年,春。”
“王老师病死了。她省下了最后一份抗生素给小明,小明活下来了。”
“我们把她埋在了能看到那个圆球的山坡上,她说,圆球还在,就说明我们还没输。”
“新历三年。”
“新的农场终于成功了,我们收获了第一季土豆。”
“李大哥说,有土豆,就饿不死人。”
“他哭得像个小孩子,虽然他已经是个大孩子了,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炸土豆条的味道吧。”
“新历五年,东山核电站主反应堆重启成功。”
“电力,我们有稳定的电力了!”
“再也不用限制用电,赵叔累倒在控制台前,他说值了。”
......
“我不知道具体用了多久,”李云枢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波动。
“也许是五十年,也许是一百年。”
“几代人,就守着那点微弱的火种,在文明的灰烬里一点点重新把它捂热。”
“他们做到了。”
“当人类文明再一次建立起来,哪怕规模可能还比不上我们过去的一座大城市。”
“那些孩子,以及孩子的孩子们,心里最大的执念,从未改变。”
他抬起头,眼中映着屏幕的光:“找到我们。”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极其压抑的吸气声。
“然后,是关键。”李云枢切换画面,出现了那台球形设备的立体图,旁边是复杂的能量流分析和坐标参数。
“我们在遗迹里发现的这台设备,它的‘另一半’,也出现在了蓝星。”
“后来他们证实,只要这边启动一次传送,对面就会复制出一台同样的接收装置。”
“就像......一个自动匹配的信标。”
“孩子们的后代,那些继承了全部科技遗产和执念的工程师、科学家们,花了数代人的时间,终于真正破译了它的控制原理。”
画面变化,显示出简洁到令人意外的核心操作方式和坐标输入界面。
“它本质上,就是一个双向物质传送门,启动的关键,仅仅是一个“坐标锚点”。”
“而这个锚点,简单到不可思议——对面那个星球的任意物质样本。”
“只要将样本放入分析回路上,设备就会自动计算并开启通往该样本来源星球的单向门。”
“当他们终于满怀希望,再次启动设备,放入的是我们当年留在运输车里的一小块,来自这个星球的矿石样本。”
屏幕暗了下去,只留下一行猩红的字。
“坐标确认,特殊行星戊丁,传送门建立。”
“爸爸妈妈们,我们来了,你们等着我们。”
“门开了。”
“他们看到的,是彻底的绝望。”
李云枢的声音里面充满了痛苦。
“对面,还是这个星球。”
“但早已不是他们模糊记忆中的样子。”
“没有人类,没有基地,甚至连废墟都没有,有的只有一片荒芜。”
“他们一次又一次尝试,换用不同的样本,甚至冒险派出侦察队。”
“带回来的消息拼凑出可怕的图景,我们,早就不在了。”
“不止我们,所有曾在这个星球上挣扎过的文明,似乎都消失了。”
“而那台设备本身......”李云枢放大了设备的几个关键结构,一些极其隐蔽的、与主要功能无关的微观纹路被高亮标注。
“也是一个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