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乱流,如同一条狂暴的银色巨蟒,在秘境入口处疯狂扭动、撕扯。它没有实体,却拥有湮灭一切的力量,将空间本身撕开一道道漆黑的口子,发出令人牙酸的尖啸声
云昭只觉得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猛地攫住了她,眼前的景象瞬间支离破碎——墨渊惊怒交加的神情、谢无妄骤然缩紧的瞳孔、其他修士仓皇失措的身影,全都像被打碎的琉璃般扭曲、旋转,最后被无尽的黑暗吞噬。她的身体仿佛变成了一片轻飘飘的叶子,被抛入沸腾的怒海,剧烈的撕扯感从四面八方传来,似乎要将她的灵魂都揉碎。
她死死咬着牙,将一声闷哼压在喉间,下意识地调动起微弱的灵力护住周身。在这完全失控的坠落中,时间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那狂暴的力量骤然消失。
“砰!”
一声闷响,她重重摔落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即便已用灵力缓冲,依旧摔得气血翻涌,眼前阵阵发黑。
她伏在地上,急促地喘息着,过了好几秒,眩晕感才缓缓退去。她撑起身体,警惕地环顾四周。
眼前是一片完全陌生的地域。
天空是永恒的昏黄色,没有日月星辰,只有浑浊的光线不知从何而来,勉强照亮着大地。脚下是漆黑的岩石,龟裂出无数道深不见底的缝隙,蒸腾着淡淡的、带着硫磺气息的灰色雾气。远处,扭曲的、如同枯骨般的怪树林立,更远处,还有悬浮在半空中的破碎山体,一切都静谧得可怕,弥漫着一股死寂、荒凉的气息。
混沌秘境,名副其实。这里的法则显然是破碎而混乱的。
她迅速检查了一下自身,除了些许擦伤和灵力震荡,并无大碍。幸运的是,她依旧保持着清醒和战斗力。不幸的是,她放眼望去,四周空空荡荡,除了她自己,再无半个活物。
墨渊不见了,其他的队员也全都失散了。
孤身一人,身处这等绝地。一股寒意沿着脊椎悄然爬升,但很快就被她强行压下。前世比这更凶险的绝境她也闯过,慌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她深吸一口带着硫磺味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分析现状。当务之急,是确定自己的位置,寻找水源和安全的庇护所,然后……尝试联系上墨渊,或者,找到其他失散的人。
就在她凝神思索,试图辨别方向时,身后极近处,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阴影里,传来一声极轻微的、衣物摩擦岩石的窸窣声。
云昭浑身猛地一僵,心脏骤停!
有人!
她竟丝毫没有察觉对方是何时靠近的!是敌是友?是秘境中的土着生物,还是……一同被卷入此地的修士?
电光石火间,她已骤然转身,指尖灵力瞬间凝聚成一道锐利的风刃,想也不想便朝着声音来源处激射而去!无论来者是谁,在弄清意图前,先发制人总是没错的!
“咻!”
风刃破空,带着凌厉的尖啸。
然而,那风刃在没入阴影的瞬间,竟如同泥牛入海,连一点涟漪都未曾激起,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散了。
阴影之中,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缓缓步出。
昏黄的光线落在他身上,勾勒出熟悉的、清冷如玉的轮廓。一袭白衣在昏暗的背景下显得格外刺眼,纤尘不染,与这污浊荒寂的环境格格不入。他的面容依旧没什么表情,深邃的眼眸如同古井寒潭,此刻正静静地看着她,方才那道足以切开金石的风刃,似乎只是拂过他衣袖的微风.
谢无妄。
云昭瞳孔微缩,蓄势待发的第二道攻击,硬生生止在了指尖。怎么会是他?偏偏是他?
两人隔着数丈的距离,在这片死寂的天地间默然对视。气氛,一时间凝固到了极点。
最终还是谢无妄先打破了沉默。他的目光从她略显苍白的脸上扫过,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时空乱流将所有人都打散了。”
云昭抿了抿唇,没有接话。她当然知道。
见她沉默戒备,谢无妄继续道,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此地法则混乱,神识感知被极大压制,传讯符箓亦无法使用。”
这一点,云昭在他现身时便已隐约猜到。若非如此,她不会直到他主动发出声音才察觉他的靠近。这意味着,他们不仅与外界、与其他同伴失去了联系,甚至在这秘境之中,也如同瞎子一般,只能依靠最原始的目力与听力来探索和戒备。
情况,比预想的还要糟糕。
谢无妄向前走了几步,拉近了些许距离,但他停在了一个既不至于让她感到压迫,又足以在危险发生时及时反应的恰当位置。“据本尊观察,这片区域暂时未见其他生灵,但也危机四伏。空间裂隙随时可能无声出现,吞噬一切。”
他顿了顿,目光沉静地落在她身上,说出了最终的决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在找到其他人,或弄清此地出路之前,你需与本尊同行。”
不是询问,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云昭心头猛地窜起一股无名火。又是这样!前世便是如此,他永远是这样,替他决定什么是最好的,从不问她的意愿!
她几乎要脱口而出尖锐的反驳,但理智死死地拉住了她。她很清楚,谢无妄说的是事实。在这未知而危险的混沌秘境,独自行动无异于自杀。他的实力深不可测,与他同行,生存的几率无疑会大大提升。
可是……与这个前世亲手“杀死”自己的男人同行?
内心的挣扎如同沸水般翻腾。仇恨、理智、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因他此刻出现而带来的微妙安全感,交织在一起,让她心乱如麻。
谢无妄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等待她的回应,仿佛有无尽的耐心。他那双过于深邃的眼眸,似乎能看穿她所有强装的镇定与内心的挣扎。
半晌,云昭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她移开视线,不再与他对视,声音干涩地吐出两个字:“……可以。”
为了活下去,查明真相,她必须忍耐。
见她妥协,谢无妄几不可查地……似乎是松了口气?但那感觉消失得太快,快得让云昭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他面上依旧是一片冰封的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