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墨渊的现身,如同在滚烫的油锅中滴入了一滴冷水,让原本嘈杂的暗影集市瞬间炸开,又旋即陷入一种死寂的敬畏。他那句慵懒而带着无尽威压的“本尊的人,你也敢动?”,不仅震散了黑鳞大汉的全部气焰,更像一道无形的壁垒,将云昭牢牢护在了身后。
几名身着玄甲、气息精悍的魔尊亲卫如同鬼魅般悄然出现,不由分说,便将面如死灰的黑鳞大汉及其几名同党死死按住,冰冷的镣铐瞬间锁住了他们的魔元。动作干净利落,显然是处理惯了这等场面。
“尊上,如何处置?”亲卫首领单膝跪地,声音冷硬如铁。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墨渊身上,等待着他一言定人生死的裁决。按照魔域惯例,冲撞魔尊威仪,设局构陷魔尊庇护之人,下场只有一个——魂飞魄散,以儆效尤。
集市中弥漫开一股压抑的兴奋,一些魔族眼中甚至流露出嗜血的期待。那黑鳞大汉浑身抖如筛糠,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口。
然而,就在这片肃杀的氛围中,一个清冽如泉的女声响起,打破了沉寂。
“且慢。”
众人愕然望去,开口的,竟是那位一直被他们视为“孱弱凡人”的人族少女。她不知何时已上前一步,站在了墨渊身侧稍后的位置,既显示了一种联结,又保有自己的独立。阳光穿过集市上方的魔气屏障,在她素净的衣裙上投下淡淡光晕,与她身前墨渊那深沉的魔气形成了奇异的对比。
墨渊微微侧首,红宝石般的眸中掠过一丝真正的讶异。他以为她会害怕,会愤怒,或者会全然依赖他的处理。他没想到她会在此刻出声。“哦?”他尾音微扬,带着探究的意味。
云昭感受到四面八方射来的、混杂着疑惑、审视与不解的目光,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忽略掉因方才冲突而略微急促的心跳。她看向墨渊,目光清澈而坚定:“魔尊大人,首恶自然当惩,以正视听。但这些从犯,”她的视线扫过那几个面无人色的跟班,“或许只是受命行事,罪不至死。”
她的话语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落针可闻的集市。一时间,所有魔族都愣住了。为人求情?在弱肉强食观念根深蒂固的魔域,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尤其是,她一个刚刚被陷害的受害者,居然为施害者的同党求情?
墨渊眼底的讶异更深,他抱臂而立,姿态看似未变,但周身那迫人的威压却悄然收敛了几分,似乎给了她继续陈述的空间。“继续说。”
得到默许,云昭心中稍定。她转向众人,声音提高了些许,不仅是对墨渊说,更是对在场所有魔族说:“我初来魔域,见识浅薄。但也知魔域能与仙门分庭抗礼千年,靠的绝非仅仅是强横的力量与严酷的刑罚。”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原本带着看客心态的魔族面孔,“真正的秩序,源于内心的信服,而非表面的畏惧。若只因一时之愤便大开杀戒,固然能震慑一时,但也可能埋下怨恨的种子,寒了那些原本心存善念、只是迫于形势之辈的心。”
她的话语,如同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众多魔族心中荡开涟漪。他们习惯了服从与杀戮,何曾听过这般论调?但细细品味,其中却蕴含着一种他们无法反驳的力量。一些原本只是看热闹的魔族,眼神渐渐发生了变化,从纯粹的旁观,多了几分思索。
云昭重新看向墨渊,语气诚挚:“恳请魔尊明察,揪出幕后主使,方是根治之法。至于这些胁从,小惩大诫,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或许更能彰显魔域容人之量与魔尊您的……胸襟。”
她最后两个字说得稍轻,却像一片羽毛,精准地搔过了墨渊的心尖。他看着她,看着她不卑不亢地站在那里,眼中没有谄媚,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清澈的智慧与一种……近乎悲悯的宽容。这种气质,与魔域的格调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动人心魄。
墨渊沉默了片刻,这短暂的沉默让集市的气氛更加凝滞。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魔尊的决断。
终于,他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不似之前的冰冷,反而带着一种发现稀世珍宝般的愉悦。“有意思。”他红眸微眯,目光落在云昭身上,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欣赏,“便依你。”
他转向亲卫首领,命令简洁而高效:“押下去,分开审问,撬出他们的上线是谁。至于刑罚……”他瞥了云昭一眼,“废去三成魔元,罚入苦役营服役百年。若再有下次,形神俱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