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烛火如豆,映着两人交错的影子,在冰冷的玉石墙壁上摇曳。方才疗伤时那点浮动的暖意,尚未完全凝聚,便被这突如其来的传讯符搅得七零八落。
云昭清晰地感觉到,在她身后,谢无妄周身的气息几不可察地凝滞了一瞬,随即又化开,比之前更加沉静,也更加难以捉摸。那揽在她肩头的手,指尖微微一动,终究没有收回,依旧保持着一种恰到好处、却又疏离的支撑姿态。
她垂下眼睫,目光落在掌心那枚犹带温热的玉符上。符身萦绕着一道熟悉的、带着些许不羁与炽烈的魔元气息,正是属于墨渊。他此刻传讯,是巧合,还是……一直关注着仙门的动向,甚至知晓了她方才经历的危机?
指尖微颤,一丝灵力注入。
没有声音,只有一段神念信息直接映入她的识海,带着墨渊那特有的、仿佛永远漫不经心,却又洞悉一切的语调。
“小昭儿,仙门那等清冷寡淡之地,可还待得习惯?若有人给你气受,不必忍着,我魔域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开篇是惯常的戏谑,云昭几乎能想象出他挑眉轻笑的模样。但接下来的内容,却让她的心猛地一跳。
“说正事。你上次提及的‘神魂旧伤’,我这边寻到些眉目。魔渊深处,近有‘烬炎花’现世的传闻。此物性至烈,却能焚尽世间一切心魔秽念,滋养神魂本源,正是你所需之物的核心。消息尚未传开,但各方耳目都已触动,时机稍纵即逝。”
烬炎花!
云昭的瞳孔微微收缩。这正是她前世在某部上古残卷中见过的,专门克制强大心魔、稳固神魂的圣物!谢无妄的心魔根深蒂固,源于前世因果与规则反噬,寻常方法根本无用,若能得到此花……
墨渊的神念继续传来,语气凝重了几分:“不过,魔渊非善地,禁制重重,危机四伏。我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且见识非凡的盟友一同前往。如何?可有兴趣再来我这‘龙潭虎穴’走一遭?静候佳音。”
传讯到此为止。
玉符在云昭掌心化为细碎的光点,消散无踪。可她心头却因这段信息掀起了波澜。希望近在眼前,但前往魔域,意味着什么,她心知肚明。
她缓缓抬起头,恰好对上谢无妄垂下的目光。
他的眼眸深邃,如同不见底的寒潭,刚才因疗伤而生出的些许温度已荡然无存。他看到了那传讯符的气息,也清晰地感知到了云昭在读取信息时那一瞬间的情绪波动。
殿内静得可怕,只有彼此清浅的呼吸声。
“他……”云昭张了张嘴,觉得有必要解释一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说墨渊找到了治疗他心魔的关键?这听起来更像是一个拙劣的借口。
“魔尊墨渊。”谢无妄平静地接过了她的话头,声音听不出喜怒,只是陈述一个事实。他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望向殿外沉沉的夜色,那只原本虚扶在她肩头的手,彻底收了回去,负在身后,指节微微蜷缩。
“是。”云昭应道,心绪渐渐平定下来。她不是忸怩之人,既然已被知晓,便无需隐瞒。“他传讯于我,提及一事。”
她斟酌着语句,目光坦然地看着谢无妄线条冷硬的侧脸:“魔渊之中,或有‘烬炎花’即将现世。此物……或许对尊上的心魔有益。”
她没有说“为你寻药”,只说“有益”,保留了分寸,也点明了关键。
谢无妄身形未动,只是唇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像是一个无声的自嘲。“烬炎花……魔族圣物。”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他倒是有心。”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带着千钧之重,压在了云昭的心上。她听出了那话语底下潜藏的暗流——墨渊对她的过分关注,以及这份“好意”背后可能存在的算计或……情感。
“魔渊非善地,禁制重重,上古陨落的魔神怨念不散,孕育无数诡异魔物。”谢无妄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在云昭身上,锐利如剑,仿佛要剖开她的所有想法,“纵然是墨渊,亦不敢言能全身而退。”
他在陈述危险,但云昭听出了更深层的意思——他不希望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