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透过仙尊殿镂空的窗棂,在冰冷的玉砖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云昭盘坐于静室中央,眼观鼻,鼻观心,试图按照谢无妄昨日所授之法运转周天。然而,灵力在经脉中行走得异常滞涩,每每行至关键窍穴,便如溪流遇巨石,轰然散开,徒留一阵空虚的钝痛。
她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不是因为费力,而是因为一种无形的、沉重的压力,如同深海之水,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让她呼吸都变得困难。这压力并非来自外界,更像是源于她刚刚融入的那一缕属于谢无妄的本源仙力——它像一枚冰冷的烙印,既是一种庇护,也像一道枷锁。
昨日幻境中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如同鬼魅,不时在她脑海中闪现。谢无妄那双猩红的、盛满绝望与疯狂的眼眸,与他平日里清冷如雪、高高在上的姿态形成了无比残酷的对比。那个抱着她的“尸体”状若疯魔的男人,真的是眼前这个连教导功法都吝于多给一个眼神的仙尊吗?
“心不静,则气不稳。”
一道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如同玉石相击,瞬间打破了静室内凝滞的空气。
云昭猛地回神,压下胸腔内翻涌的气血,敛目垂首:“师尊。”
谢无妄不知何时已立于她身后,一袭白衣,纤尘不染,日光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清冷的光晕。他目光平静地扫过云昭略显苍白的脸,淡淡道:“此法名为‘清心咒’,乃固本培元,镇压心魔之上乘功法。你灵根初定,神魂未稳,正需此咒护持道心。”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语气平稳无波。
然而,云昭却从中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镇压心魔?是为她,还是为他?
她依言再次尝试,将全部心神沉入那晦涩复杂的咒文之中。符文如星轨在她识海中流转,带来一丝清凉之意,勉强抚平了灵力的躁动。可就在她稍稍沉浸之时,一股极其细微、却无比纯粹的痛苦意念,如同深海暗流,悄然缠绕上她的神识。
那痛苦是如此深沉,如此绝望,带着毁天灭地的戾气与不甘,却又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死死禁锢着,只能在方寸之地无声地嘶吼、冲撞。它与这“清心咒”的力量同源,却走向了两个极端——一个意在平息,一个却在疯狂燃烧。
云昭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这缕神识……是属于谢无妄的!它就萦绕在这静室之内,萦绕在她周围,如同一个无声的结界,或者说,一个痛苦的牢笼。他让她在此修习清心咒,难道是想借助咒法的力量,来安抚他自己那躁动不安、濒临崩溃的神魂?
这个猜测让云昭背后生出一层寒意。她偷偷抬眼,看向不远处闭目养神,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的谢无妄。他眉宇间一片淡漠,仿佛世间万物皆不萦于心,可谁能想到,在这副完美无瑕的皮囊之下,竟藏着那样可怖的心魔?
“专注。”
冰冷的两个字再次落下,不带丝毫情绪,却像一根针,刺破了云昭的探寻。
她立刻收敛心神,不敢再分心。然而,那缕如影随形的痛苦神识,却像最缠绵的毒药,不断侵蚀着她的冷静。她仿佛能感受到那痛苦深处的画面——破碎的心核,无声的呐喊,还有那彻骨铭心的悔恨……
“启禀仙尊,林薇薇师姐在外求见。”一名仙侍的声音在静室外响起。
谢无妄缓缓睁开眼,眸中无悲无喜:“何事?”
“林师姐说,寻得一方‘冰魄雪丝’,特来献给仙尊,聊表心意。”仙侍恭敬回道。
云昭心中一动。冰魄雪丝,乃是极北雪域万年冰蚕所吐,蕴含极纯净的冰灵之力,对于修炼冰系功法或镇压心火有着奇效。林薇薇此举,倒是投其所好,或者说,精准地踩在了某个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