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日子,在北风呼啸中显得格外漫长。小河湾村像是被冻住了一般,田埂、屋瓦、光秃秃的树梢,都覆着一层灰白的寒霜。
男人们除了必要的砍柴、修补农具,大多缩在屋里或聚在避风的墙根下闲聊。
女人们则更是将串门闲聊当成了猫冬的主要消遣,手里纳着鞋底,或是缝补着旧衣,东家长西家短的消息,便在这一个个热炕头、一间间暖屋里飞快地流转。
陈满仓家今年的光景,原本是让人羡慕的。地里有收成,收山货也没少挣。大儿子陈青山在县城悦来酒楼虽说还没月钱,但省的就是挣得;小儿子陈青文在镇上读书,先生常夸;两个女儿也勤快懂事。可近来,一些不和谐的音符,却像角落里滋生的霉斑,悄悄蔓延开来,焦点直指嫁进来一年多的长媳——赵春燕。
陈青山在酒楼忙,常常一两月才能回来一趟。小夫妻聚少离多,成亲一年有余,赵春燕的肚子却始终没有动静。在这看重子嗣、尤其看重长孙的乡下,这便成了某些闲人最好的谈资。
“看见青山媳妇没?去井边挑水那个?啧,身段看着倒结实,咋就这么不开怀呢?”
“可不是嘛!满仓和桂花嫂子怕是盼孙子眼睛都盼绿了哦!”
“要说青山那孩子,壮实得跟牛似的,一个月回来一次也不算太少吧?难不成……是他媳妇儿的问题?”
“哎,这可难说。她娘赵大柱家的,不就只得了她这一个闺女?说不定就是随了根儿,不好生养……”
这些窃窃私语,起初只是在几个长舌妇之间流传,渐渐便有了翅膀,飘进了陈家巷子,也飘进了赵春燕娘家婶娘吴青苗的耳朵里。
赵春燕自己是隐约有所察觉的。她去河边洗衣,原本聚在一起说笑的妇人见她来了,声音便低了下去,投来的目光也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探究;她去村里杂货铺买盐,也能感到老板娘在她身上多打量了几眼。
赵春燕心里像是压了块石头,沉甸甸的。她娘去得早,就生了她一个,她内心深处难免会惶恐,会不会是自己随了娘,身子有什么不妥当?
虽然公婆和丈夫从未说过半句埋怨的话,婆婆王桂花待她一如既往,甚至更加和颜悦色。但越是这样,她心里越是不安,生怕辜负了这份好,走路做事,都下意识地更添了几分小心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