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现在，跟我来。”松鹤真人起身，“先带你认认地方，顺便见见另外两个老家伙。”
两人沿着湖畔走。山谷不大，但布局精妙。药田里的草药都不是凡品，有些甚至散发着微光。林阎认出了几种只在古籍中记载的灵药：七星草、月华芝、地脉参……
“这些药材，是我们隐龙谷的底蕴。”松鹤真人说，“火云那老家伙炼丹成痴，没有这些，他可活不下去。”
走到山坡下，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山坡中段有个洞口，隐隐有红光透出。
“火云！出来见客了！”松鹤真人喊道。
“吵什么吵！丹炉正到关键时候！”洞里传来暴躁的声音，“让他自己进来！”
松鹤真人耸耸肩：“他就这脾气，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林阎走进山洞。里面比想象中大得多，是个天然溶洞改造的炼丹房。中央立着一尊两人高的青铜丹炉，炉下火焰呈青紫色，温度高得吓人。一个赤着上身、头发胡须都呈暗红色的老者正全神贯注地盯着丹炉，手中不断打出法诀。
老者身材魁梧，肌肉虬结，完全不像炼丹师，倒像是铁匠。他脸上有一道从额头斜跨到下巴的伤疤，看起来狰狞可怖。
“你就是周家小子推荐来的？”火云真人头也不回，“等等，这炉‘龙虎金丹’还有一刻钟成丹。自己找地方坐，别碰任何东西！”
林阎在角落的石凳上坐下，安静等待。
一刻钟后，丹炉剧烈震动。火云真人眼神一凝，双手结印，大喝一声：“开！”
炉盖冲天而起，九道金光从炉中飞出！每一道金光里都包裹着一枚龙眼大小的金丹，丹上有龙虎纹路，异香扑鼻。
火云真人袖袍一卷，将九枚金丹全部收进玉瓶。这才转身看向林阎。
他的眼睛是琥珀色的，瞳孔深处有火焰跳动。
“你就是那个能召唤英魂的小子？”火云真人走近，上下打量，“气息虚浮，根基不稳，法力运转生涩……周云龙那小子怎么教的？暴殄天物！”
林阎苦笑：“晚辈觉醒时间尚短，确实缺乏系统指导。”
“知道就好。”火云真人从旁边的架子上拿起一本泛黄的书册，扔给林阎，“《基础五行法诀》，三天背熟。三天后我来考校，错一处，围着山谷跑十圈。”
林阎接过书，入手沉重。翻开一看，里面不是印刷体，而是手写的蝇头小楷，配有详细图示和注解。
“另外，每天上午辰时到午时（7点到11点），来我这里学习两个时辰。先从控火开始——你虽然是赶尸人，但五行法术是根基，必须掌握。”
“是。”
“现在滚吧，我要休息了。”火云真人摆摆手，“三天后见。”
林阎走出山洞，松鹤真人还在外面等着。
“怎么样？那老家伙没为难你吧？”
“给了本《基础五行法诀》，让三天背熟。”
“正常操作。”松鹤真人笑道，“他当年教我徒弟时更狠，要求一天背熟，背不熟不准吃饭。走吧，去见最后一个。”
两人来到山谷最深处。这里有一片竹林，竹林中有间简陋的竹屋。屋门虚掩着。
“梦蝶！醒醒！”松鹤真人喊道。
没有回应。
松鹤真人也不恼，对林阎说：“他睡觉时，会分出部分神念游荡大千世界，所以反应慢。你直接进去就行，他布置了梦境考验——算是入学测试。”
“梦境考验？”
“对。每个人看到的东西都不一样。”松鹤真人意味深长地说，“记住，梦里的一切都是假的，但你的反应是真的。去吧。”
林阎推门而入。
竹屋里很空，只有一张竹榻。榻上躺着一位白衣老者，须发皆白，面容祥和，正在沉睡。他呼吸绵长，胸口起伏几乎微不可查。
林阎刚走近三步，眼前一花。
竹屋消失了。
他站在一条长街上。街景很熟悉——是他老家县城的主街，但空无一人。天色黄昏，夕阳将建筑的影子拉得很长。
前方，一个熟悉的身影背对着他站着。
那是……父亲？
“爸？”林阎试探着喊了一声。
那个身影转过身。确实是父亲，但表情很陌生，眼神冰冷。
“你不是我儿子。”父亲说，“我儿子在哪里？”
林阎愣住：“爸，你说什么？”
“我说，你不是我儿子。”父亲走近，死死盯着林阎的眼睛，“我的儿子林阎，二十四岁，普通大学毕业，找工作不顺，性格内向。而你——你能召唤千军万马，你能与邪神对战，你身上有古老的气息。你是谁？你把我的儿子怎么了？”
每一句话都像重锤，砸在林阎心上。
“我就是林阎……”
“不，你不是。”父亲摇头，眼神里透出悲哀，“我儿子上个月打电话回家，说找到工作了，领导很看重他。但我查了，那家公司根本不存在。你在隐瞒什么？”
林阎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把我的儿子还给我。”父亲伸出手，“无论你是谁，离开他的身体。”
林阎后退一步。他想解释，但不知从何说起。他想说“我没有夺舍”，但松鹤真人的话在耳边回响——他的灵魂确实有问题。
“回答我！”父亲的声音变得严厉，“不然我就报警！让警察来查！”
就在林阎心神剧震时，一个声音在心底响起：
“这些都是假的。”
是系统？不，不是系统。是……他自己的声音，但更深沉，更古老。
“梦蝶的考验，考验的是你的自我认知。你是谁？你认为是林阎，你就是林阎。别人怎么说，重要吗？”
林阎猛地清醒。
他看向眼前的“父亲”，深吸一口气：“爸，我就是林阎。不管我变成什么样，我都是你和妈的儿子，是小雅的哥哥。有些事我现在不能说，但总有一天，我会全部告诉你们。请相信我。”
“父亲”的表情柔和下来，身影渐渐变淡。
“很好。”
场景变换。
林阎又回到了竹屋。梦蝶真人已经坐起身，正微笑着看他。
“你醒着？”林阎讶异。
“半梦半醒。”梦蝶真人的声音很柔和，像春风，“刚才的梦，看到了什么？”
林阎如实说了。
“果然。”梦蝶真人点头，“你最大的心结，是身份认同。既害怕自己不是‘自己’，又害怕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
“前辈，我……”
“无需解释。”梦蝶真人摆摆手，“从今天起，每天下午未时到酉时（13点到17点），来我这里学习心法。我先教你《清静经》，帮你稳固心神。”
“谢前辈。”
走出竹屋，天色已暗。山谷里的“天空”变成了深蓝色，有星辰浮现——但那星辰的排列和外界完全不同。
松鹤真人还在外面等着。
“怎么样？”
“过了。”
“那就好。”松鹤真人拍拍林阎的肩膀，“走，带你去你的住处。以后你就住我隔壁那间茅屋。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开始正式修行。”
住处很简陋，一床一桌一椅，但很干净。窗外就是湖，月光洒在湖面上，碎银般荡漾。
林阎躺在床上，回想这一天的经历。
隐龙谷，三位守山人，元神种子，梦境考验……
前路漫漫，但方向清晰。
他闭上眼睛，开始默诵《基础五行法诀》的第一章。
夜渐深。
山谷寂静。
只有风吹过松涛的声音。
像是千百年来的低语。
又像是新时代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