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谁得你如此青睐?”王珀听他的话有一丝好奇,他久不问世事,如今听王信语气里满是推崇,倒生出些兴趣来。。
王信闻言,嘴角的笑意又深了几分,眼底藏着不易察觉的得意。自他接了王家情报与人才培养的差事,便总想着做出些远超前任王恬的实绩,当年王恬孤胆闯敌营,至今仍被族中老辈念叨。
他偏要打破这份“阴影”,让所有人都看见他的本事。此刻得了王珀的追问,他身子微微前倾,声音里带着几分赞许:“此人名叫苏秦。”
“此人,名叫苏秦。他本是洛阳的一个穷酸书生,因为仰慕战国时纵横家苏秦的口才和功业,自己改名叫了苏秦。”
见王珀眉头微挑,似是对这名字有些印象,王信又补充道:“并非战国那位佩六国相印的纵横家,是他自己改的名。他原是洛阳城里一个穷书生,爹娘早逝,靠着街坊接济读了几本书,却偏偏仰慕古时苏秦‘凭口舌动天下’的功业,便索性弃了原名,只叫苏秦。”
“这名字改得倒是有几分野心。”王珀轻笑一声,示意他继续说。
“何止是有野心,更是有真本事。”王信语气愈发肯定,“此子出身寒微,却半点没耽误天资,他读书过目不忘,连族学里藏的孤本《天下州郡图志》,他只借去读了三日,便能把各州的人口、赋税、地形说得分毫不差。”
他顿了顿,又讲起苏秦的过人之处:“最难得的是他懂大势。上月我让他分析北方藩镇局势,他竟能把后唐境内十二位节度使的脾性、兵力虚实、与朝廷的恩怨说得明明白白。
连哪位节度使暗中通了契丹,哪位私下囤了粮草,都能拿出佐证。更奇的是他的性子,能屈能伸,前些日子去苏州府衙交涉商事,被知府的幕僚当众羞辱,他非但不恼,反而笑着陪了半盏茶,转头就抓住那幕僚贪墨的把柄,不动声色地办成了差事。”
说到最后,王信语气里多了几分惋惜:“可惜了这么个人才,几年前在洛阳时,为了替同乡百姓辩冤,得罪了当地的节度使。那权贵是个油盐不进的硬茬,认定苏秦冲撞了自己,不仅断了他所有求官的门路,还派人四处打压,害得他连私塾先生的活都丢了。
走投无路之下,他才背着一捆旧书,一路南下投奔咱们江南,若不是咱们情报站的人碰巧发现他在茶肆里纵论天下,怕是要埋没了这匹千里马。
“好,就他了!”王珀话音落得干脆,“立刻把他找来,我要亲自见见这当代苏秦。”
王信闻言心头一振,应声便转身去传消息,脚步都比来时快了几分。议事厅里一时静了下来,王贞摩挲着手中的密报,轻声道:“父亲既如此看重,想来此人定有过人之处。”王恬也点头:“能让王信如此推崇,且敢用‘苏秦’为名,心气与本事总该差不了。”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厅外便传来轻缓的脚步声。众人抬眼望去,只见一个三十岁上下的文士走了进来。
他身材瘦高,身上一件青布长衫洗得有些发白,却浆洗得干干净净,衬得身形愈发挺拔;面容清癯,下颌留着一撮短须,肤色是常年读书的白皙,唯有一双眼睛格外明亮,透着股不卑不亢的锐气。
他一进来,看到王珀、王贞、王恬这三位王家权力顶峰的人物,都齐聚一堂,换作旁人,见此阵仗怕是早已心头发慌,苏秦却半点不露慌乱。
他脚步未停,走到厅中站定,而后缓缓躬身行礼,动作从容不迫,声音清晰平稳:“苏秦拜见老家主,家主,王总管。”
话语间既没有过分谦卑的谄媚,也没有故作清高的傲慢,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免礼。”王珀抬了抬手,目光如炬地打量着他,“你就是苏秦?”
“鄙人确是。”
“听说,你想做当代的苏秦,佩六国相印?”王珀的语气,带着一丝考校的意味。
苏秦不卑不亢地答道:“草民不敢妄比先贤。只是觉得,大丈夫生于乱世,当有澄清天下之志,安邦定国之策。若只能皓首穷经,老死窗下,岂不枉来这世间一遭?”
“好一个‘澄清天下之志’!”王珀抚掌赞道,“那我现在,就给你一个机会。”
他将那份关于石敬瑭的密报,递了过去。
“你看看这个。”
苏秦接过密报,一目十行地看完。他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气愤起来。
“无耻之尤!禽兽之行!”他将密报放下,声音里透着一股读书人特有的激愤,“石敬瑭此贼,为一己之私,引狼入室,割让疆土,奴颜婢膝!若让此獠得逞,中原大地,将沦为膻腥之地,我汉家衣冠,将不复存焉!”
王珀看着他激动的样子,心里已经信了七分。
他要的,不光是一个有口才的人,更要是一个,对家国民族,有认同感,有底线的人。否则,派一个毫无节操的纵横客去,搞不好为了达成目的,反而会把王家给卖了。
“说得好。”王珀点了点头,“那你觉得,我王家该如何应对?”
苏秦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这是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刻。他这几年在教化司,虽然衣食无忧,但始终感觉是龙游浅水,一身的本事,无处施展。他一直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他一飞冲天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