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朱友贞带着他的亲卫,赶到前方时,战斗已经基本结束。
晨雾早已被硝烟染成灰黑色,朱友贞勒住缰绳,胯下的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鼻息间满是血腥气。他身后的亲卫们也纷纷停步,甲胄碰撞的轻响在死寂的战场上格外清晰。
他看到的是一片如同地狱般的景象。
扬州城外,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无数的梁军士兵,倒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被烧毁的云梯,断裂的兵器,散落得到处都是。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和硝烟味的混合气味,让人闻之欲呕。
而王家的军队,早已退回了城内,紧闭城门,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有城墙上,那面巨大的“王”字玄鸟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像是在无情地嘲笑着他。
“陛下……我们……我们败了……”王彦章浑身是血,盔甲上布满了划痕,单膝跪在朱友贞的马前,声音沙哑,充满了痛苦和不甘。
他的亲兵死伤过半。他自己,也在撤退时,被一块弹片划伤了胳膊。
“败了?”朱友贞的眼睛,瞬间变得血红,死死盯着前方狼藉的战场。
下一秒,他猛地抬手,“唰”地抽出腰间的宝剑,寒光顺着剑刃滑落,映得他脸色愈发狰狞。
他踉跄着上前两步,手臂高高扬起,剑尖直指站在一旁的王彦章,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废物!”一声嘶吼从他喉咙里爆出来,震得周围亲卫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你们这群废物!朕给了你们最好的兵,最好的器械,让你们来攻一座小小的扬州城,结果呢?!”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歇斯底里的愤怒,唾沫星子随着吼声飞溅,“连个城门都没摸到,就败得这么惨!通通都是废物!”
“十五万大军就这么败了?你们是怎么打的仗!”
“陛下!”王彦章抬起头,眼中满是悲愤,“王家的武器,太过诡异!非人力所能敌啊!他们的那种固定的大火器,能于数百步外,轰开我们的阵列!
手持的小火器,也能于百步之内,穿透我们的甲胄!我军将士,根本无法近身啊!”
“够了!”朱友贞猛地打断王彦章的话,声音里满是不容置喙的暴怒。他手中的宝剑狠狠劈向身旁的断矛,“咔嚓”一声,木矛应声断裂,木屑飞溅。
“朕不想听这些!”他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王彦章,语气里满是鄙夷与愤怒,“在朕看来,你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借口!”
他上前一步,剑尖几乎要抵住王彦章的咽喉,“分明是你指挥不力,连个破城都攻不下来!说不定就是你怯战畏战,故意让将士们白白送死!”
周围的亲卫们大气都不敢出,谁都看得出来,此刻的朱友贞已经被战败的怒火冲昏了头脑,任何解释在他眼里,都成了掩饰无能的托词。
王彦章张了张嘴,却被朱友贞眼中的戾气逼得把话咽了回去——此刻再说什么,都只会火上浇油。
“朕不信什么妖法!”朱友贞将宝剑重重插在地上,剑刃入石三分,溅起的碎石子弹到亲卫甲胄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胸膛剧烈起伏,眼神凌厉如刀,扫过下方众人:“朕只信,兵多将广,勇者无敌!朕带了十万大军过来,难道还拿不下一座扬州城?!”
说罢,他猛地转过身,环顾四周。视线所及之处,将领们个个垂着头,不敢与他对视,甲胄上还沾着血污与尘土;
士兵们更是蔫头耷脑地瘫在地上,手中的兵器丢在一旁,脸上满是惊恐与颓丧,活像一群被打散了的丧家之犬。
看到这副模样,朱友贞心中的怒火像被泼了油般烧得更旺了。
他一把揪起身边一个小兵的衣领,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你们的勇气呢?你们的血性呢?!朕养着你们,不是让你们在这里装孬种的!”
小兵吓得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而这副懦弱的样子,更让朱友贞的怒火几乎要冲破胸膛。
“传朕旨意!”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后退者,斩!畏战者,斩!再有言败者,满门抄斩!”
“朕给你们一天时间休整!明天,明天朕要亲自督战!朕要用人命,把这座城墙,给填平了!”
“朕就不信,他王家的武器是无穷无尽的!”
朱友贞的疯狂,让在场的所有将领都感到了不寒而栗。
他们知道,皇帝已经疯了。
他这是要用他们所有人的命,去填他那可笑的自尊心。
敬翔在后方大营,听到这个消息,长叹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当场就病倒了,他知道,大梁,完了。
第二天,更加疯狂的攻城战,开始了。
朱友贞真的亲自坐镇到了阵前,他调集了所有的督战队,在他身后,排成了一道人墙。
“冲!给朕冲!谁敢后退一步,杀无赦!”
在死亡的逼迫下,梁军士兵们,只能像疯了一样,一波接着一波地,向着扬州城,发起了自杀式的冲锋。
他们用人命,去消耗王家军的弹药。
他们用尸体,去填平城外的壕沟。
战况,惨烈到了极点。
扬州城下,尸积如山。
王珀(王秀)在城楼上,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他知道,如果任由他这么消耗下去,王家军虽然能赢,但自身的损失,也绝对不会小。
这不是王秀想要的结果。
他的目的,是以最小的代价,全歼梁军主力。
“他以为,我只有扬州一座城吗?”王珀(王秀)的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