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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枭雄末路 血颅献降(1 / 2)

连绵数十里的吴军营寨,沿着矮山缓坡的外围层层铺开,如同一条条蛰伏的黑色巨蟒,将李嗣源残部最后盘踞的那片弹丸之地围困得水泄不通。

营寨之间,夯土筑成的壁垒高达丈余,上面插满了削尖的竹刺,壁垒后每隔十步便有一座哨塔,塔上的哨兵身披甲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死死盯着那片死寂中酝酿着最后疯狂的伪唐大营。

营内刁斗声声,此起彼伏,与风中猎猎作响的 “吴” 字大旗相互呼应,旗帜上的丝线在狂风中被拉扯得绷直,暗红色的流苏沾染了尘土,却依旧遮不住那股横扫天下的霸气。

无数双警惕的眼睛,透过栅栏的缝隙、哨塔的了望口,甚至是营帐的缝隙,聚焦在对面那片矮山之上,空气中弥漫着箭在弦上的紧张气息,连风都仿佛带着刀剑的寒意。

连续七日,吴军并未发动强攻。李莽深知,困兽犹斗的道理,尤其是李嗣源麾下尚有万余残部,其中不乏跟随沙陀人征战数十年的老兵,这些人悍不畏死,若强行攻打,即便能胜,己方也必然要付出数以万计的伤亡代价。

如今优势在我,时间站在吴军一边,他要的,是以最小的代价,彻底解决这最后的麻烦。

取而代之的,是昼夜不休的心理攻势。李莽从军中挑选了上百名嗓门洪亮、通晓河东、关中、沙陀等各地方言的士卒,分成二十余组,轮番派至阵前,隔着数里的距离,向着那片被围困的孤营喊话。

这些士卒有的站在土坡上,有的骑在马上,手中拿着卷成喇叭状的铁皮筒,声音能传出数里之外。

“营内的唐军弟兄们听着!晋阳已破,尔等后路已绝!如今粮草断绝,饮水污浊,负隅顽抗,唯有死路一条!” 一名操着河东口音的士卒声嘶力竭地喊道,声音在风中震荡,“昨日突围的三百弟兄,尽数被我军生擒,无一人伤亡!大吴皇帝陛下仁德,降者免死!既往不咎!”

紧接着,另一名沙陀族出身的吴军士卒用流利的沙陀语喊道:“阿叔阿兄们!我是朔州石家的石五郎!去年在柏乡之战中归降大吴,如今已是百人将!陛下赐我田地百亩,家人皆在后方安居!你们何苦跟着李嗣源殉葬?他连自己的儿子都能猜忌,怎会真心待你们?早早弃暗投明,与家人团聚,才是正途!”

“想想你们家中的父母妻儿!年迈的爹娘还在倚门盼归,年幼的孩儿还在等你们回去抚养,妻子还在为你们缝补衣裳!难道要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孤苦伶仃过完一生吗?” 一名声音低沉恳切的士卒喊道,话语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唐军士兵的心上。

除了喊话,吴军还在阵前竖起了数十面木牌,上面用朱砂写着 “降者免死”“赏银十两”“归乡者发路费” 等字样,甚至将几名已经归降的唐军军官带到阵前,让他们现身说法。

这些人穿着崭新的吴军服饰,面色红润,与对面营中饥肠辘辘、面黄肌瘦的唐军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些声音,时而高亢激昂,时而低沉恳切,伴随着时而响起的、象征着吴军强大武力的战鼓号角声,如同无形的细针,日夜不停地刺探、侵蚀着被围唐军那早已紧绷到极限的神经。

伪唐大营内,早已是人心惶惶。

营寨深处,一座简陋的中军帐内,李嗣源身着褪色的龙袍,坐在一张破旧的案几前。

他鬓角的白发又添了许多,原本锐利的眼神变得浑浊,脸上布满了疲惫与焦虑。案几上摆放着一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粟米粥,旁边放着一把锈迹斑斑的佩刀。

帐外传来士兵的咳嗽声和低声抱怨,他却无力呵斥。

“陛下,吴军又在阵前喊话了,不少弟兄心生动摇,方才还有两名校尉请求开营投降,被末将拿下了。” 亲卫统领陈武单膝跪地,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身上的铠甲布满了划痕,左臂缠着厚厚的布条,渗出暗红的血迹。

李嗣源端起那碗稀粥,却没有喝,只是望着粥里自己模糊的倒影,良久才缓缓开口:“杀了。” 他的声音沙哑干涩,没有一丝温度。

“陛下,杀了他们,恐怕会激起更大的哗变啊!” 陈武犹豫道,“如今营中粮草断绝,伤病员已达数千,昨日又有百余名弟兄偷偷出逃,若再强行镇压,恐怕……”

“住口!” 李嗣源猛地将碗摔在地上,瓷碗碎裂,稀粥溅了一地,“朕乃天子,岂能向一介草寇低头?李莽小儿,不过是趁虚而入,待朕突围出去,联合各州节度使,定能重整旗鼓,夺回晋阳!”

陈武看着暴怒的李嗣源,心中充满了无奈。他知道,陛下早已是强弩之末,所谓的联合诸侯,不过是自欺欺人。

如今晋阳已破,各地藩镇要么臣服于大吴,要么拥兵自重,根本无人会来救援。

营中士兵早已失去了斗志,若非还有数千名忠心耿耿的沙陀亲兵压制,恐怕早已哗变。

帐外,一名年轻的士兵蜷缩在角落里,他叫王小二,原本是晋阳城外的农夫,三个月前被强征入伍。

此刻他正捂着饿得咕咕叫的肚子,听着远处吴军的喊话,眼中充满了绝望。他的父亲在攻城战中被流矢射死,母亲和妹妹还在家中等他回去,可如今,他连自己能不能活下去都不知道。

“小二,你说我们还能出去吗?” 旁边一名同样年轻的士兵低声问道,他叫李四,是王小二的同乡。

王小二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哭腔:“我不知道,我只想回家,我娘还在等我……”

“我听说吴军真的不杀降兵,刚才赵指挥使的话你也听到了,他降了之后还能领兵,我们不如……” 李四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一名老兵打断了。

“休得胡言!陛下待我们不薄,岂能背叛?” 老兵名叫张勇,是跟随李嗣源征战多年的沙陀人,他摸了摸腰间的弯刀,眼神坚定,“就算战死,也不能做叛徒!”

李四不敢再说话,只是低下头,看着自己饿得干瘪的肚子,心中充满了矛盾。他既想活下去,又不想背上叛徒的骂名。

这样的场景,在伪唐大营内随处可见。缺粮的恐慌、伤病的折磨、对未来的绝望,以及那无休止的、直指人心的喊话,如同慢性毒药,在营中悄然蔓延,瓦解着最后一点凝聚力。

李莽坐镇中军大帐,帐内灯火通明,案几上摆放着一张巨大的舆图,上面用墨线标注着吴军的布防和敌军的位置。几名将领围在案几旁,神色凝重地讨论着战局。

“大帅,据游骑回报,伪唐大营内每日都有士兵出逃,昨日出逃人数已达三百余人,营中粮草最多只能支撑三日,水也已被污染,不少士兵染上痢疾,战斗力大幅下降。” 副将秦岳汇报道,他手中拿着一份情报,上面详细记录着敌军的近况。

李莽点了点头,手指在舆图上轻轻敲击着:“嗯,看来攻心之策颇有成效。传令下去,继续加强喊话力度,将更多归降的唐军士兵带到阵前,让他们现身说法。同时,加强外围警戒,防止李嗣源狗急跳墙,强行突围。”

“大帅,要不要派一支奇兵,趁夜袭营?” 另一名将领建议道,“如今敌军士气低落,正是进攻的好时机。”

李莽摇了摇头,眼神坚定:“不可。李嗣源麾下尚有数千名沙陀亲兵,这些人身经百战,悍不畏死,若强行夜袭,我军必然会付出不小的代价。如今我们占据绝对优势,何必急于一时?再等几日,待他们内部彻底瓦解,不攻自破。”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传令各营,做好随时接收降兵的准备,备好粮草和药品,对待降兵要善待,不可滥杀无辜。对于那些负隅顽抗的,格杀勿论。”

“遵令!” 将领们齐声应道,纷纷退下布置任务。

李莽独自一人留在帐内,他走到帐外,望着远处伪唐大营的方向。

夜空中,一轮残月挂在天边,月光洒在战场上,给这片狼藉的土地镀上了一层惨白的光晕。

他想起了与李嗣源的数次交锋,那个曾经叱咤风云的枭雄,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感慨。

但他也清楚,乱世之中,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李嗣源的结局,早已注定。

然而,就在吴军上下都以为这将是一场需要耐心等待的围困战时,意想不到的变故,在第九日的深夜,骤然爆发!

那一夜,月黑风高,风卷着沙尘,如同鬼魅般在战场上游荡,正是杀人放火的天时。

伪唐大营的方向,最初只是传来一些比往日更加嘈杂的喧哗,守夜的吴军哨兵并未太过在意,只以为是敌军因饥困而产生的内部骚动。

但很快,那喧哗声便如同滚油泼入冷水,瞬间炸开!

“抢啊!粮车就在那边!”

“不许抢!那是陛下的粮草!”

“都快饿死了,还管什么陛下!”

营寨深处,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紧接着便是兵刃碰撞的铿锵声。

原来,几名士兵实在忍受不了饥饿,趁着夜色,偷偷溜到中军帐附近的粮车旁,想要抢夺仅剩的一点粮草,却被守粮的沙陀亲兵发现,双方随即爆发冲突。

这起冲突如同导火索,瞬间点燃了营中士兵积压已久的不满。

越来越多的士兵加入到抢夺粮草的行列中,原本就脆弱的军纪彻底崩溃。

有人趁机报复平日里欺压他们的军官,有人则想要冲出营寨投降,营内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不好了!有人谋反!”

“保护陛下!”

陈武带着数百名沙陀亲兵冲了出来,想要镇压混乱,但此刻营内早已乱成一团,士兵们如同疯了一般,见人就砍,见物就抢。陈武的亲兵虽然勇猛,但面对数倍于己的乱兵,也渐渐支撑不住。

“杀了李嗣源!投降吴军!”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这句话如同野火般在乱兵中蔓延开来。

“对!杀了李嗣源!献首投降!”

“杀啊!”

乱兵们如同潮水般涌向中军帐,他们手中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有刀枪剑戟,也有锄头扁担,眼中充满了疯狂的光芒。

中军帐内,李嗣源听到外面的喊杀声,脸色骤变。他拔出佩刀,想要冲出帐外,却被陈武拦住了。

“陛下,外面太危险了,末将护送您从后门突围!” 陈武焦急地说道。

“突围?往哪里突围?” 李嗣源惨笑道,“如今营内哗变,外面又被吴军围困,我们已是插翅难飞!”

就在这时,帐门被猛地撞开,一群乱兵冲了进来,为首的正是昭武校尉石敢。

石敢身材魁梧,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刀疤,眼中充满了血丝。

他原本是李嗣源麾下的一名将领,因不满李嗣源的固执己见,导致士兵们受苦受累,早已心生反意。

“李嗣源!你的死期到了!” 石敢大喝一声,手中的长刀带着呼啸的风声,朝着李嗣源砍来。

李嗣源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虽然因近日来的打击精神不振,但反应依旧迅速。

他侧身躲过石敢的刀锋,手中的佩刀顺势反击,与石敢战在一起。

帐内空间狭小,两人你来我往,刀光剑影,一时间难分高下。

陈武想要上前帮忙,却被几名乱兵缠住,他奋力厮杀,身上又添了数道伤口,鲜血染红了铠甲。

“陛下,快走!” 陈武嘶吼着,想要摆脱乱兵的纠缠,但乱兵越来越多,他渐渐体力不支。

李嗣源与石敢激战数十回合,渐渐感到力不从心。多日未曾好好进食,体力早已透支。

石敢抓住一个破绽,一刀砍在李嗣源的肩膀上,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啊!” 李嗣源惨叫一声,手中的佩刀掉落在地。

石敢趁机上前,一脚将李嗣源踹倒在地,手中的长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李嗣源,你也有今天!” 石敢眼中充满了快意,“你为了一己私欲,让多少弟兄白白送命,今日我就替天行道,杀了你,献首投降!”

李嗣源躺在地上,看着石敢那张狰狞的脸,心中充满了不甘与绝望。

他一生征战,历经无数风浪,最终却死在自己的部下手中,这让他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