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只瞥见乔诺牵着个裹着布依服饰、戴口罩的身影往三楼跑,没一会儿,新娘的房间里就爆发出一阵此起彼伏的惊讶声,混着姑娘们的娇笑。
这边魏然的车队刚抵村口,就被早已等候的人拦了下来——按照布依族的仪式规矩,乔诺家要把女儿送到这个路口上车,而拦路酒、对山歌,正是接亲最热闹的开场。
接亲团的人全部下了车,把提前备好的竹背篓、木扁担扛在肩上,竹篓里装满了烟酒糖果,扁担两头挂着大红的绸缎,红绸随风飘动,活脱脱就是一幅布依族娶亲的鲜活画卷。
第一道拦路酒的阵仗就不小,六个穿着绣满花鸟纹样布依服饰的姑娘,手端着青花大碗,碗里盛满了自家酿的米酒,眉眼弯弯地站在路中央。
不等接亲团开口,姑娘们便齐唱起来,山歌的调子清亮婉转,音律整齐划一,山间的风都似在跟着附和,大致意思是问男方从哪来、到哪去,是真心来娶亲,还是假意来热闹。
魏然早有准备,从布依小镇酒店从安顺请来的四个对歌高手立刻上前,张口就接,歌声高亢嘹亮,与姑娘们的调子你来我往、相映成趣,引得围观人群阵阵喝彩。
可就算对赢了山歌,酒还是要喝的,姑娘们笑着把碗递到魏然面前,新郎官得连喝两个半碗,米酒的醇香在舌尖散开,暖乎乎的,就像此刻满溢的欢喜。
第二道拦路酒是乔诺的堂哥堂弟们守着,这群小伙子们可比姑娘们“难缠”,不考山歌,专考划拳。
可魏然这边高手如云,晏清河首当其冲,往那儿一站,一副稳坐泰山的模样,硬生生划了三十六拳,只喝了三杯酒,引得对方连连咋舌,围观的乡亲们更是拍着手叫好,喊着“新郎这边好本事”,热闹的声响震得枝头的鸟儿都扑棱着翅膀飞起来。
好不容易闯过拦路酒,临近乔诺家的小巷时,更欢乐的“惩罚”还在等着。
只见小巷两侧的房顶上,早已藏好了不少乔诺的亲戚邻里,手里拿着水盆、水枪等,就等着接亲团上门。
司仪一看这阵仗,高声喊了一句“跑!”,话音刚落,魏然紧紧攥着捧花,拔腿就往巷子里冲——他得先冲进屋里护住乔诺。可刚跑两步,“啪”的一声,一个鸡蛋就砸在了他的胸口,蛋液顺着衣襟往下流,他却顾不上擦,身后屋顶的水已经“哗哗”泼了下来,清凉的水花裹着祝福,淋得接亲团的人们嗷嗷直叫,却没人躲闪,反倒笑着往前冲。
魏然跌跌撞撞冲进乔诺家的院子,喘了口气,看着身后“惨不忍睹”的接亲团,忍不住笑出了声。
刚松了口气,就感觉有人悄悄靠近,他下意识地歪开脑袋,下一秒,一阵清脆的娇笑声响起,两三只沾着锅灰的手同时往他脸上抹,等他反应过来,脸上已经被两三只手抹了一遍了。
魏城国更是没逃过“一劫”,被乔诺的一个堂叔认了出来——上次商议婚礼事宜时两人见过,这位堂叔硬是把躲无可躲的魏城国揪了过来,不由分说就往他脸上抹锅灰。
魏城国顶着一张花脸,哭笑不得地站在院子里和主家交礼,大红的礼盒一样样递过去,主家笑着收下,围观的人看着他这副模样,笑得前仰后合,掌声和笑声裹着晨光,温暖又热闹。
等礼俗一一落定,主家安排主事先生坐下歇息,剩下的,就都是魏然这个新郎和接亲团的重头戏了。
魏然找地方洗了脸,刚回到屋内,就看见从一楼楼梯口,密密麻麻挤满了人,连扛着摄像机的摄影师都被挤得找不着路,明摆着就是等着他这个新郎来开路。
魏然早有准备,让朱适才抱着一摞红包,一边走一边挨个发,可就算发了红包,乡亲们也不肯轻易让路,还是要对山歌,对上了才肯放行。
整个上楼的环节,就在这山歌对唱和欢声笑语里,足足用了近一个半小时。
相比之下,接新娘的环节倒简单了许多,乔诺穿着一身绣满凤凰牡丹的布依婚服,头戴银饰,银饰随着她的呼吸轻轻晃动,发出细碎悦耳的声响,眉眼间满是羞涩,却又藏不住对未来的期盼。
一个乔诺的长辈牵着乔诺的手,郑重地交到魏然手里,嘴里说着贴心的祝福,叮嘱他往后要好好待乔诺,要互敬互爱、白头偕老,话语朴实,却字字恳切,听得魏然心头一暖,重重地点头,攥着乔诺的手,力道又紧了几分。
出门的时候,杨秀笑意盈盈地走在最前面引路,魏然牵着乔诺的手,紧紧跟在后面。
来到一楼堂屋,所有礼节都已准备妥当,香火袅袅,映得堂屋格外庄重。
魏然牵着乔诺,在香火面前深深磕头,敬天地,敬祖先,也敬这份来之不易的缘分;随后又给乔诺的长辈们磕头,长辈们笑着扶起他们,把早已备好的红包塞到乔诺手里,眼里满是不舍,却更多的是欣慰——看着自家精心养大的姑娘,终于要嫁得良人,开启新的人生。
礼毕,主家忙着招呼接亲团吃饭,桌上摆满了布依族的特色菜肴,香气扑鼻,乡亲们围坐在一起,说说笑笑,推杯换盏,满屋子都是烟火气和欢喜气。
等魏然牵着乔诺走出堂屋,送亲山歌的高潮也随之而来。
一群穿着精致布依服饰的妇女,自发地跟在新郎新娘身后,手里拿着手帕,一边走一边唱,歌声婉转悠扬,满是祝福与不舍。
到了婚车旁,她们又围着那辆红旗L5唱了许久,歌词里满是对新人的期许,盼着他们岁岁安康、恩爱一生。
魏然听不懂歌词,却能从那温柔又真挚的曲调里,感受到那份纯粹的善意与感动,眼眶微微发热,攥着乔诺的手,心里满是安稳与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