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然蹲下身,平视着他们:“哥哥姐姐不需要你们做危险的事。只请你们帮个小忙。以后你们在城里跑耍的时候,帮我多听听、多看看。特别是关于一个叫‘李太白’的大诗人的消息,他到了哪里,有什么诗作传出来,或者有什么特别的外地文人来到江夏,任何相关的闲话,都来告诉我。一条有用的消息,换一碗这样的吃食,或者三个大肉包子,怎么样?”
孩子们面面相觑,对他们而言,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只是传几句话,就能换来梦寐以求的饱饭?那个稍大点的孩子,名叫“毛头”,显然是孩子王,他舔了舔嘴唇,警惕地问:“真的就只要消息?不偷不抢?”
“绝对不!”湘云郑重保证,“我们要是骗人,就叫我们再也做不出这么好吃的菜!”
这个“毒誓”显然很有说服力。毛头用力点头:“成!这活儿我们接了!城里叫花子都归我管,保准啥消息都漏不掉!”
一张由城市最底层孩童构建的、无比庞大的情报网络,就在这一锅冒菜的香气中,悄然织就。
接下来的几天,“楚湘阁”后院时不时就有小乞丐“路过”。一条条或真或假、或重要或琐碎的信息被汇集到沛然和湘云这里。他们需要从中筛选、甄别。沛然甚至弄来一块小木板,用炭条简单绘制了信息关系图,试图找出线索间的关联。
这天傍晚,毛头鬼鬼祟祟地溜进后院,这次他没有先看吃食,而是直接跑到正在核对账目的沛然和湘云面前,脸上带着一丝立功的兴奋:“李大哥!许姐姐!有准信儿了!”
两人立刻放下手中的事。毛头压低声音,模仿着大人的语气:“码头刚从岳州来的商船伙计说的,千真万确!说在洞庭湖边上亲眼见着了!那个李太白,青衫、长剑,骑着匹白驴子,喝得醉醺醺的,在酒肆里题诗,围了好多人看!他们开船的时候,听那诗人说下一站就要来江夏,还要上黄鹤楼!”
沛然的心脏猛地一跳,与湘云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狂喜。洞庭湖到江夏,水路不过几天行程!这意味着,他们苦苦等待的时刻,很可能就在半月之内!
“太好了!毛头,这消息太有用了!”湘云激动得差点跳起来,立刻给他盛了满满一大碗肉,还加了两个卤蛋。
沛然强压激动,仔细追问:“那伙计还说别的了吗?比如具体哪天到?和谁同行?”
毛头嘴里塞满了肉,含糊地摇头:“没…没说那么细…就说是快了…”
虽然细节缺失,但方向已然明确。希望如同烈火,瞬间点燃了两人的心胸。然而,就在沛然准备赏赐毛头更多食物时,毛头忽然又想起什么,咽下嘴里的肉,小声补充道:“对了,李大哥,还有件事……这两天,老有生面孔在打听你们,特别是打听你们整天问李白的事情做什么。看起来……不像好人。”
刚刚升起的喜悦瞬间被浇了一盆冷水。崔明远!他果然没有放手,而且已经察觉了他们对李白的异常关注。
沛然的笑容僵在脸上。消息得到了证实,巨大的期待感扑面而来。但毛头最后的警告,像一条暗中窥伺的毒蛇,让这份期待蒙上了浓重的阴影。他们找到了诗仙的踪迹,却也暴露了自己最大的目标。前往黄鹤楼的路,似乎近在咫尺,又突然布满了看不见的荆棘。
窗外,夜色渐浓,远处传来几声模糊的更梆声。湘云脸上的兴奋渐渐褪去,转为担忧:“他……他想干什么?” 沛然沉默地走到窗边,看向崔府的方向,眼神锐利起来。猎物终于要出现,猎人,恐怕也已经准备好了弓箭。半个月,这短短的十五天,注定不会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