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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图书馆的偶遇(2 / 2)

李沛然也没闲着,他就在她斜对面的桌子坐下,随手拿起一本摊开的《唐代荆襄交通考》,目光却时不时越过书页上沿,落在对面那个沉浸书海的身影上。灯光柔和地勾勒着她专注的侧脸,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扇形的阴影,之前那股张牙舞爪的气势消失无踪,只剩下一种近乎虔诚的沉静。这种反差让他心里那点残存的不爽奇异地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探究。

十分钟在翻页声中飞快流逝。许湘云合上书,长长舒了一口气,眉宇间带着一丝未能尽解的困惑。她站起身,走到李沛然桌前,将书递过去:“喏,看完了。重点……在‘烟花’的释义和与楚地‘云梦泽’烟波浩渺的联系上,不过……还是觉得有点牵强。”她语气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讨论学术问题的认真。

李沛然接过书,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的手背,带来一点微凉的触感。他翻开书,直接找到《黄鹤楼》那首千古绝唱,手指点着那句“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语速不快,却带着一种沉静的笃定:“你纠结‘烟花’?我倒觉得,这首诗真正撼动人心的,是这种穿透时空的‘空’与‘悠’。仙人已渺,楼阁空存,唯有白云见证着千年流逝。这种苍茫的时空感,才是李白站在黄鹤楼上,对眼前景、心中史最深的喟叹。”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许湘云心里激荡起一圈圈涟漪。她不由自主地被他话语中的意境吸引,顺着他的思路去想。是啊,自己执着于字词的具体指涉,却忽略了整首诗营造的那种浩渺无垠的时空意境。那种面对亘古长存的楼阁与自然,个体生命渺小如尘的苍凉感……她下意识地在他旁边空着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眼神里充满了求知欲:“那……崔颢的原诗呢?李白是看了他的诗才搁笔的吧?那句‘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

“没错。”李沛然见她真的听进去了,态度也不自觉地缓和下来,甚至有了几分分享的兴致。他翻到书的前面,找到崔颢的《黄鹤楼》全诗,手指划过那脍炙人口的名句。“崔颢此诗,前半追忆神话传说,缥缈空灵;后半写眼前实景,历历如画。由虚入实,景中含情,乡愁自然流露。画面感极强,工整对仗,气象已是不凡。”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带着对诗仙的深刻理解,“但李白不同。他登楼远眺,涌上心头的,恐怕是比个人乡愁更宏大的东西——是历史的流转,是仙迹的飘渺,是宇宙的永恒与人生的须臾。他胸中那股奔腾的、欲冲破格律束缚的豪情与深沉的宇宙意识,在崔颢那已然登峰造极的、完美工稳的七律面前,竟一时找不到更合适的喷发口。所以他才叹服搁笔。”

他的分析清晰而富有洞见,将两首诗的意境、背后的诗人情怀以及那场着名的“搁笔公案”娓娓道来。许湘云听得入了神,之前关于“烟花”的纠结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她忍不住追问:“那……李白后来写的《登金陵凤凰台》,是不是就是对崔颢此诗的回应?‘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同样是在写盛衰兴亡……”

“聪明!”李沛然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的光芒,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脾气火爆的湖南妹坨,对诗歌的感悟力竟如此敏锐。“那首诗明显带着《黄鹤楼》的影子,却另辟蹊径,将历史的苍凉感发挥得更加淋漓尽致,时空的纵深感也更强。这才是李白,不服输,但更懂‘眼前有景道不得’的另一种超越。”

两人之间的隔阂仿佛被这共同的话题悄然溶解。深夜的图书馆里,只有他们低低的、却充满热切的声音在书架间流淌。他们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之前的龃龉,甚至忘记了桌面上堆积如山的其他作业。从崔颢到李白,从黄鹤楼的传说盛衰到盛唐气象的开阖,从诗歌的格律技巧到其中蕴含的生命哲思……思想的火花在碰撞中不断迸发。许湘云拿出自己的笔记本,飞快地记录着李沛然的观点,时而补充几句自己查阅到的楚地巫文化中对“登高”通神的理解;李沛然则在她提到某个有趣角度时,眼睛一亮,立刻翻找其他书籍佐证或辩驳。

不知不觉,窗外的夜色更加深沉,万籁俱寂,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这一隅光晕和两个热烈讨论的灵魂。

“……所以说,黄鹤楼对李白而言,绝不仅仅是一座名楼,”李沛然的声音带着一种沉浸其中的微颤,他下意识地摸向自己颈间——那里贴身戴着一枚用红绳系着的玉珏,正是几天前在黄鹤楼景区那个算命摊前,他和许湘云互相调侃着买下的仿古纪念品。指尖触到那温润微凉的玉石,他的话语也带上了一种奇异的向往,“它更像一个时空的坐标点。仙人乘鹤的传说指向渺茫的过去,崔颢的诗凝固了某个辉煌的瞬间,而李白站在这里,他感受到的,是过去、现在、未来在这里的交汇,是那种……”他寻找着合适的词,“……被浩瀚时空包裹、甚至穿透的眩晕感。” 他一边说着,指尖无意识地在玉珏光滑的表面反复摩挲着。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枚原本只是普通工艺品的玉珏,紧贴着他温热的皮肤,竟毫无征兆地微微一震!紧接着,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暖流,毫无阻碍地穿透衣物,直接渗入他的指尖,像一缕细微的电流,瞬间窜过手臂,直抵心口。

“呃!”李沛然身体猛地一僵,喉间溢出一声短促的惊疑。摩挲玉珏的手指像被烫到般倏地弹开。他脸上沉浸于诗境的表情瞬间冻结,转为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愕和茫然。

“怎么了?”许湘云正听得入神,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疑惑地看向他。

李沛然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刚才那感觉……是幻觉吗?他惊疑不定地低头,目光死死盯住自己刚才触碰玉珏的指尖。指腹上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奇异的麻痒感。他犹豫了一下,带着一种近乎荒谬的求证心理,再次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用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胸前的玉珏。

这一次,感觉更加清晰!

不再是微弱的暖流,而是一阵明显的、如同活物般的搏动感!咚…咚…沉稳而有力,透过薄薄的衣衫,清晰地传递到他的指尖,仿佛这枚小小的玉珏内部,正沉睡着一颗与之共鸣的、神秘的心脏!与此同时,玉珏本身竟隐隐透出一种极其微弱的、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温润光泽,不再是之前那种死气沉沉的仿古色泽,而是仿佛从最内里被点亮,流转着一丝极其内敛的星芒!

李沛然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整个人僵在椅子上,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微微放大。他猛地抬起头,看向许湘云,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困惑和一种无法言说的骇然。

“你的玉……也戴着吗?”他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明显的颤抖,目光急切地扫向她白皙的脖颈。

许湘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近乎失态的反应彻底弄懵了。她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自己颈间——同样的红绳,系着那枚几乎一模一样的仿古玉珏。“戴……戴着啊?”她茫然地回答,不明白他为何突然问这个,更被他脸上那副见了鬼似的表情弄得心里发毛,“你……到底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李沛然没有回答。他的目光死死锁在她触摸玉珏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