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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血色淘金(2 / 2)

专案组的第一站是海参崴,也就是俄罗斯的弗拉迪沃斯托克,滨海边疆区的首府。在这里,他们和俄罗斯滨海边疆区内务局的警察碰了头。俄方很配合,给专案组的每个人都配备了配枪,还下达命令:乌苏里斯克、哈巴罗夫斯克两地的内务局,必须全力协助中国警方。

可刚一开始,取证就遇到了大麻烦。受害者们都怕报复,不敢说实话。有个来自阿城的妇女,丈夫被郑仁浩绑架过,勒索了三千五百美元。专案组找到她的时候,她刚听了两句就“砰”地把门关上了,任凭民警怎么喊,就是不开门。第二次去,民警先见到了她的女儿,小姑娘偷偷说:“我爸爸被打后,晚上总做噩梦,妈妈说不能惹那些坏人。”

还有个叫汤世明的东宁商人,被一诺黑帮敲诈了一亿卢布,几乎倾家荡产。侦查员找到他时,他蹲在地上哭:“警察同志,不是我不说,是我不敢说。那些人要是知道我告他们,我全家都得遭殃。”

专案组开会商量,最后决定两条腿走路:一条腿,由俄罗斯警察出面,以“核查护照”“登记居住信息”为由,把受害者请到警察局,然后中俄警方一起取证,这样不容易被黑帮发现;另一条腿,秘密接触受害者,承诺绝对保护他们的信息,同时告诉他们:“中国警方这次是动真格的,一定要把黑帮打掉。”

民警们还做起了“感情牌”。那个阿城妇女,民警们去了三趟,每次都带着米、面、油,跟她拉家常,讲国内扫黑的力度。最后一次,妇女看着民警冻得通红的脸,终于哭着说:“那些人把我丈夫绑在宾馆里,打了三天三夜,逼他写欠条……”

就这样,一点点地,受害者们开始敢说话了。专案组在俄罗斯一待就是一年半,从1999年夏初到2001年元旦,行程上万公里,走访了上百名受害者,终于摸清了两个黑帮的底细。

郑仁浩的一诺黑帮,核心成员有5人:郑仁浩、崔国哲、陈宝军、金虎山、申正浩,从1999年2月到2000年12月,实施绑架4起、抢劫12起、敲诈勒索10起,涉案金额35万多人民币。

哈巴罗夫斯克的杜宪古黑帮,核心成员6人:杜宪古、宋超、金凤哲、霍启林、杜法古、王贵军,从1998年4月到1999年4月,实施抢劫5起,涉案金额12万多人民币。

这些只是冰山一角,但已经铁证如山。接下来,就是抓捕。

专案组决定先打一诺黑帮。乌苏里斯克的内务局抽调了50多名俄罗斯警察协助,双方在乌苏里斯克宾馆的会议室里制定抓捕计划。根据情报,郑仁浩等人经常在乌苏里斯克宾馆904房间活动,这里既是他们的据点,也是关押人质的地方。

“就从904房间下手。”中国专案组的组长李向阳说,“一楼留两个人,防止漏网;其他人跟我上九楼。”

俄罗斯警察都表示同意,只有一个叫沙克的翻译皱着眉头:“这个时候,他们会在宾馆吗?”

一个俄罗斯警察说:“我们有确切情报,郑仁浩现在就在904房间。”

沙克“哦”了一声,下意识地摸了摸裤兜里的手机。没人注意到,他的手指在手机上快速按了几下,发了一条短信。

此时此刻,904房间里,郑仁浩正和崔国哲等人打牌。他的手机“叮”地响了一下,是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警察来了,快撤。”

郑仁浩心里一惊,立刻站起来:“走,有情况。”

“怎么了?”陈宝军问。

“别问了,赶紧收拾东西。”郑仁浩一边往包里塞钱,一边说,“去海参崴,等风头过了再回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警察扑空后,肯定不会再盯着这里。”

几个人来不及多想,拎着包就从消防通道跑了。

专案组赶到904房间时,门是锁着的。俄罗斯警察用工具撬开房门,里面空无一人,桌上还放着没打完的牌,烟灰缸里的烟蒂还冒着烟。

“有人通风报信。”李向阳脸色一沉,“查,谁走漏了消息。”

线索很快就指向了沙克。这个翻译,表面上是俄罗斯警方的人,实际上是东宁朝鲜族,原名叫朴英玉。他高中毕业后就来俄罗斯做服装生意,后来因为和俄罗斯商人打架,在警察局展露了流利的俄语,被聘为翻译。他还跟俄罗斯警方提了两个条件:一是帮他加入俄罗斯国籍,二是允许他继续经商。

朴英玉贪心不足,觉得翻译的工资太低。郑仁浩找到他时,许诺给他貂皮大衣和别墅,让他帮忙盯着警方的动静。第一次,有商人报案,朴英玉把“敲诈勒索”翻译成“债务纠纷”,帮郑仁浩的手下脱了罪。郑仁浩真的送了他一件貂皮大衣,朴英玉穿上后,觉得特别风光,从此就成了黑帮的“内线”。

这次通风报信,也是朴英玉干的。他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没想到专案组早就盯上了他。

郑仁浩等人逃到了友谊宾馆,这是乌苏里斯克最“豪华”的宾馆,有九层楼,房间里有24小时热水。他们登记入住后,崔国哲问:“大哥,接下来怎么办?”

“先住几天,看看情况。”郑仁浩靠在床头,“沙克会给我们报信的。”

他们不知道,专案组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李向阳决定将计就计,故意放出消息,说警方要去蔬菜基地抓捕郑仁浩,同时提出:“按照中国的办案习惯,行动前要收缴所有参与人员的通讯工具,防止走漏消息。”

沙克心里咯噔一下,他刚跟郑仁浩联系过,知道郑仁浩不在蔬菜基地。但他不敢反对,只能把手机交了上去。

专案组一边假装准备去蔬菜基地,一边安排一名民警“生病”,留在友谊宾馆“休养”。这个民警的任务,就是盯着郑仁浩等人的动向。他发现,郑仁浩几个人晚上经常去宾馆的地下室赌博,还找过舞厅的舞女。

民警找到一个跟郑仁浩接触过的舞女,这个舞女会点中文。民警给了她100卢布,舞女才说实话:“那个叫一诺的男人,跟他手下说‘条子走了,回老地方’,我听见了。”

“老地方”就是乌苏里斯克宾馆。李向阳立刻下令:“行动,包围乌苏里斯克宾馆。”

这一次,沙克没有手机,没法通风报信。郑仁浩的手下都在房间里待着,等着郑仁浩回来请他们“乐呵”。郑仁浩呢?他去踩点了,他在宾馆大堂听见两个商人聊天,说有个叫张志佑的中国人,要盘下乌苏里斯克最大的鸿运来照相馆,手里有上百万的资金。郑仁浩动了心,想去看看地形,准备绑架张志佑。

等他和崔国哲开车回到乌苏里斯克宾馆门口,就看见门口停着几辆警车,心里暗道不好。他赶紧给宾馆服务台打电话,假装是警察局的人:“我找正在执行任务的警察。”

服务台的人说:“好多警察在九楼,您找哪一位?”

郑仁浩挂了电话,一脚油门踩到底,跟崔国哲一起跑了。

宾馆里的陈宝军、金虎山等人,被中俄警方抓了个正着。可首犯郑仁浩和崔国哲漏网了,这成了专案组的一块心病。

郑仁浩和崔国哲躲在野外的一个小木屋的里,日子过得提心吊胆。他们不敢住宾馆,不敢去人多的地方,只能靠沙克给他们送吃的和消息。沙克这时候也后悔了,他知道自己早晚要暴露,想摆脱郑仁浩,可郑仁浩威胁他:“你要是敢出卖我,我就把你帮我通风报信的事说出去,让你吃枪子。”

沙克思来想去,觉得只有除掉郑仁浩,自己才能安全。他给郑仁浩打电话:“大哥,有要事面谈,到我的别墅来,绝对安全。”

郑仁浩也想跟沙克谈谈,一是要好处费,二是想知道被抓的手下的情况。他跟崔国哲说:“你在外边等着,我进去看看,有情况就开枪。”

沙克的别墅离市区有五公里,周围很偏。郑仁浩进去后,先把别墅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埋伏,才在沙发上坐下来。沙克给了他两万美元:“这是你的奖金,以后有消息我再通知你。”

沙克一边跟郑仁浩聊天,一边琢磨着怎么动手。他把枪藏在冰箱里,借口拿啤酒,左手抓枪,右手拿啤酒,一转身就朝郑仁浩开枪。可他是左撇子,枪法又差,只打中了郑仁浩的右肩膀。

郑仁浩疼得大叫一声,从腰里掏出枪,对着沙克连开几枪。沙克倒在血泊里,手里的刀还没扔出去。

就在这时,别墅的门被撞开了,中俄警方冲了进来。原来,专案组早就监控了沙克的别墅,沙克和郑仁浩一进门,民警就围了上来。

郑仁浩看着对准自己的枪口,知道跑不掉了,把枪扔在地上,举起了手。

解决了一诺黑帮,专案组马不停蹄地赶往哈巴罗夫斯克,抓捕杜宪古黑帮。

杜宪古也是东宁人,37岁,原本是三岔口镇的农民。1997年,他看着同乡去俄罗斯挣钱,也动了心,投奔在哈巴罗夫斯克做蔬菜生意的姐姐。一开始,他在姐姐的菜库里干活,后来自己开了家豆腐店,俄罗斯人没吃过豆腐,中国商人又多,他的豆腐店生意很红火。

可1998年,卢布大幅贬值,杜宪古的豆腐店也撑不下去了。他看着那些开大车的商人挣大钱,心里不平衡,就跟弟弟杜法古、表弟霍启林,还有认识的金凤哲、宋超等人商量:“咱也别干小买卖了,抢!”

他们的第一个目标,是卖鱼的老乡李永振。李永振在哈巴罗夫斯克做鱼生意好几年,攒了不少钱。1998年4月29号晚上,杜宪古带着人闯进李永振的家,把俄罗斯房东捆起来,等着李永振回来。

李永振一家人刚进门,就被枪口顶住了头。杜宪古说:“把钱交出来,不然就别怪我们不客气。”李永振没办法,只能把4500万卢布和一块瑞士金表交了出去。

这笔钱,比杜宪古开豆腐店一年挣的还多。他尝到了甜头,干脆组建了黑帮,立下规矩:“听我的话,有钱一起花;不听我的话,打断腿。”

他们在哈巴罗夫斯克为非作歹,抢劫、敲诈,无恶不作。1998年5月,他们砍伤了做蔬菜生意的金昌,抢走500美元;1999年2月,他们闯进商人田某的家,抢走3000美元和2800万卢布……

专案组到了哈巴罗夫斯克后,吸取了之前的教训,特意从国内请了专业的俄语翻译,没再用当地的翻译。他们摸清了杜宪古的老巢,就是他之前开的豆腐坊,这里既是策划犯罪的地方,也是分赃的地方。

可杜宪古很狡猾,进出都走豆腐坊的后门,后门贴着一道“平安符”,是他从东宁一个算卦的手里求来的,说能“保出入平安”。他还跟对面的俄罗斯老太太打好了招呼,让她帮忙盯着,如果有生人来,就给她打电话。

专案组第一次抓捕时,杜宪古的姐姐把窗台上的君子兰搬了下来,这是杜宪古跟她约定的暗号,有危险就把花搬下来。俄罗斯老太太看见后,立刻给杜宪古打了电话,杜宪古带着人从后门跑了,钻进了一片小树林。

李向阳决定再用一次“引蛇出洞”的计策。他让民警假扮成一诺黑帮的人,找到杜宪古的姐姐:“我们是乌苏里斯克来的,找杜宪古,他欠我们钱。”

杜宪古的姐姐不信:“我弟弟不可能欠别人钱。”

民警说:“我们老大叫一诺,你弟弟肯定认识。让他准备1亿卢布,不然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杜宪古的姐姐慌了,赶紧给杜宪古打电话。杜宪古听说过一诺的名声,心里犯嘀咕:“一诺怎么跑到哈巴罗夫斯克来了?”他想探探虚实,就派金凤哲去跟“一诺的人”见面。

金凤哲到了约定的酒吧,看见几个“黑帮分子”正在喝酒,说话凶神恶煞的,真的以为他们是一诺的人。他回去跟杜宪古说:“是真的,他们要1亿卢布,还说要在哈巴罗夫斯克开地盘。”

杜宪古不想交这笔钱,又怕一诺的黑帮真的来抢地盘,决定亲自去谈判。他跟手下说:“带上家伙,要是谈不拢,就跟他们拼了。”

就在这时,专案组接到消息:一诺黑帮的崔国哲,逃到了哈巴罗夫斯克,想投奔杜宪古。李向阳立刻下令:“先抓崔国哲,再抓杜宪古。”

民警在一家宾馆里抓住了崔国哲,他正准备给杜宪古打电话。紧接着,在杜宪古和“一诺的人”约定见面的酒吧里,杜宪古和他的手下被一网打尽。

到2000年12月30号,两个黑帮的最后一名涉案嫌疑人也被抓获。可新的难题又来了——引渡。这些人是在俄罗斯犯罪的,俄罗斯法律和中国法律不一样,怎么把他们带回中国受审?

黑帮成员的家属也在运作,想让他们在俄罗斯受审,因为俄罗斯对黑帮犯罪的处罚比中国轻。可中国警方认为,这些人都是中国国籍,侵害的是中国公民的利益,必须接受中国法律的严惩。

中俄双方进行了多次高层磋商,终于在2002年达成一致:俄罗斯同意将郑仁浩、杜宪古等11名主要成员引渡回中国。

2002年6月17号,东宁口岸人山人海。当郑仁浩、杜宪古等人被押解着走出口岸时,等着过关的商人们都沸腾了:“一诺被抓了!”“真是他!”有人激动得哭了,说:“这下好了,再也不用怕了。”

2002年9月12号,牡丹江市中级人民法院在东宁县开庭审理此案。法庭上,受害者们一个个出庭作证,讲述自己的遭遇。郑仁浩低着头,不敢看他们。

9月20号,一审判决下来了:郑仁浩、崔国哲被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杜宪古被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其他8名犯罪分子,分别被判处10年有期徒刑至无期徒刑不等。

郑仁浩等人提出上诉,黑龙江省高级人民法院二审驳回上诉,维持原判。2002年年底,最高人民法院核准了郑仁浩、崔国哲的死刑。

行刑那天,东宁县的很多商人都去了刑场附近,不是为了看热闹,而是为了亲眼看到正义得到伸张。当枪声响起时,有人流下了眼泪。

这眼泪,是为了那些在俄罗斯受苦的同胞,也是为了东宁边贸的重生。

后来,东宁的边贸慢慢恢复了元气。假货少了,治安好了,俄罗斯商人又开始来东宁做生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