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绕到窗户边,往里看了看 —— 厨房里,锅里的粥早已凉透,碗还放在灶台上;卧室里,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像是刚叠好的样子;丫丫的玩具熊放在枕头边,上面还沾着几根头发。“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赶紧去找张琳的婆婆。” 老王后来对民警说,“她婆婆一听就慌了,冲进屋里翻来翻去,喊着张琳和丫丫的名字,声音都哑了。”
张琳的婆婆给老高打电话时,老高正在工地上加班,手机放在宿舍充电。直到晚上八点多,他才看到未接来电,回拨过去,听到婆婆的哭声,他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妈,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他着急地问,婆婆哭着说:“琳琳和丫丫…… 不见了,家里没人,门没锁,手机钱包都在!”
老高连夜买了车票往回赶,火车上,他一夜没合眼,反复看手机里妻女的照片。张琳是他三年前娶的,她是二婚,之前跟前夫有个儿子,离婚后儿子判给了前夫。老高不嫌弃她,觉得她勤劳朴实,两个人结婚后,张琳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对老高的父母也很孝顺。丫丫是他们的女儿,出生时才五斤多,张琳精心照顾,把孩子养得白白胖胖的,每天晚上都给孩子讲故事,直到孩子睡着。
回到家后,老高把家里翻了个遍,张琳的手机放在床头柜上,钱包里还有三百多块钱,身份证也在里面 —— 这不是出门的样子,张琳平时出门买个菜都会带身份证。“唯一不见的就是那辆电动三轮车,是我们结婚时买的,红色的,张琳平时用它去镇上买菜,接丫丫去幼儿园。” 老高说,“我当时就想,她肯定是出什么事了,不然不会不打招呼就走。”
老高带着村民们找了整整一个月。他们把附近的山林、镇上的市场、甚至邻县的汽车站都翻了个遍,张琳的娘家也去了好几次,可一点消息都没有。村里的流言四起,有人说张琳跟人私奔了,有人说她卷了钱跑了,还有人说她可能掉进河里淹死了。“我不信,” 老高摇着头说,“张琳不是那样的人,她每天凌晨四点就起来磨豆浆,给我父母端过去,然后再去地里干活,晚上还要给丫丫缝衣服,她怎么会丢下家走呢?”
老高去派出所报了失踪,民警们也帮忙找了,张贴了大量的寻人启事,上传到了寻人平台。启事上的张琳齐耳短发,眼睛温和,笑容腼腆;丫丫扎着马尾辫,胖嘟嘟的,怀里抱着个玩具熊。可几个月过去,没有任何消息,张琳和丫丫的失踪,成了一个谜。
专案组的民警们听完老高的话,心里都不是滋味。王队长让老高提供了张琳的 DNA 样本,和死者的 DNA 进行比对,结果显示,死者就是张琳和丫丫。“老高,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抓住凶手,给你和孩子一个交代!” 王队长拍着老高的肩膀说,语气坚定。
接下来的几天,民警们重新调取了 2014 年 12 月 7 日前后的所有监控。张琳家附近只有一个监控探头,在村口的小卖部旁边,是店主自己装的,画面是黑白的,还经常抖动,但聊胜于无。
监控显示,12 月 7 日下午四点,张琳骑着电动三轮车回家,丫丫坐在后座,怀里抱着玩具熊,看到监控时,还挥了挥手,小小的身影在画面里很模糊,但能看出孩子很开心。这是母女俩最后一次出现在监控里。
12 月 8 日凌晨两点零三分,监控拍到张琳的电动三轮车从村里开出去,往县城方向走,车灯在黑暗中像两颗微弱的星,车速很快,像是在赶什么。“奇怪,张琳为什么会在凌晨出门?” 王队长盯着监控画面说,“而且车速这么快,不像是自愿的。”
民警们反复回放这段监控,看了不下二十遍。突然,一个年轻的民警指着画面说:“王队,你看,后座好像有个人影!” 王队长赶紧凑过去,眯着眼看 —— 画面很模糊,但确实能看到后座有个黑影,半个脑袋露在外面,像是个成年人。
“难道是有人胁迫张琳?” 王队长皱起眉头,“或者是有人藏在了车上?” 他立刻下令,调取张琳家附近胡同口的监控 —— 那条胡同是张琳家到村口的必经之路,虽然没有直接对着张琳家,但能拍到路过的人。
果然,在 12 月 7 日晚上十一点二十分,监控拍到一道黑影从胡同口走进来,几分钟后又走出去,然后再一次走进胡同。从十一点二十分到凌晨两点张琳出门,这中间有两个多小时,这段时间里,胡同里没有任何其他动静,邻居们也说没听到任何呼救声。“这两个多小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队长在会议上问,“凶手应该是提前潜入了张琳家,或者在胡同里等着,胁迫张琳出门。”
民警们开始围绕这个黑影展开排查。他们拿着监控截图,挨家挨户询问胡同里的村民:“您在 12 月 7 日晚上十一点多,有没有看到什么人经过?或者听到什么动静?”
排查了两天,终于有个老太太说:“那天晚上我起夜,好像看到有个人从胡同里走出来,穿着深色的外套,个子挺高的,具体长什么样没看清,天太黑了。” 可这线索太模糊了,根本没办法确定身份。监控画面质量太差,黑影的轮廓都看不清楚,更别说面部特征了。
“熟人作案的可能性很大。” 王队长分析说,“能让张琳在深夜出门,还不引起邻居怀疑,一定是她认识的人。而且凶手知道鱼塘那个偏僻的地方,说明他对这一带很熟悉。”
民警们开始梳理张琳的交际圈。张琳性格内向,平时除了买菜、去幼儿园接丫丫,几乎不出村,也不爱跟人串门。老高说,张琳的朋友很少,手机通讯录里除了老高和几个亲戚,几乎没有其他人的号码。“她跟村里的人关系都不错,从没跟谁红过脸,也没跟人结过仇。” 老高说,“我实在想不通,谁会害她和丫丫。”
民警们调取了张琳的手机通话记录,发现她在 12 月 7 日当天,只给老高打了一个电话,没有和其他人联系过。“这就奇怪了,” 王队长说,“如果是熟人约她出门,她怎么会不打电话确认呢?”
就在这时,老高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张琳失踪前几天,跟我说过,想去找她前夫看看儿子。她之前跟前夫有个儿子,叫乐乐,今年六岁,离婚后判给了前夫,张琳很想孩子,经常跟我提起。”
民警们立刻找到张琳的前夫李全。李全四十岁左右,个子不高,皮肤黝黑,在镇上开了个修车铺。听说张琳遇害,他愣了半天,手里的扳手 “哐当” 掉在地上。“不可能…… 她怎么会……”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眼圈红了。
李全说,他和张琳是 2010 年离婚的,因为他经常喝酒家暴,张琳受不了才提出离婚。儿子乐乐判给了张琳,可后来他悄悄把儿子接了回来,张琳来要过几次,他都没给,两个人还差点打起来。“我知道我对不起她,” 李全低着头说,“但我真没害她,12 月 7 日那天,我一直在修车铺干活,晚上还跟几个朋友喝酒,他们都能证明。”
民警们找到了李全的朋友和修车铺的邻居,确认李全在 12 月 7 日当天确实没有离开过镇上,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那会是谁呢?” 王队长有些头疼,线索又断了。
就在专案组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技术员突然发现了新线索:张琳在 12 月 5 日,也就是失踪前两天,主动给一个陌生号码打了个电话,通话时间只有两分钟。“这个号码是谁的?” 王队长立刻让民警去查。
查出来的结果让所有人都很意外 —— 这个号码的主人是刘强,老高的工友,两个人一起在江苏打工,关系还不错。“我怎么不知道张琳给刘强打电话?” 老高很惊讶,“刘强去年年底不是回老家了吗?说是他哥哥生病了,要回去照顾。”
民警们很快找到刘强。刘强三十多岁,个子很高,说话很实在。他说,12 月 5 日那天,是老高让他给张琳打电话,让他帮忙捎点钱和东西回去。“老高当时手头紧,想让我先垫点钱给张琳,买点年货,我答应了,所以张琳给我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到。” 刘强说,“12 月 7 日那天,我中午到的家,下午就把钱和东西给了张琳,然后就去照顾我哥哥了,晚上一直在哥哥家,没出门。”
民警们去刘强哥哥家核实,刘强的哥哥确实生病了,12 月 7 日晚上,刘强一直在家里照顾他,嫂子和邻居都能证明。线索再一次中断,专案组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时间一天天过去,距离发现尸体已经过去了十天,案件还是没有任何进展。王队长每天都在专案组办公室待到深夜,桌上堆满了监控录像带和询问笔录,咖啡杯里的咖啡凉了又热,热了又凉。“不能放弃,” 他对民警们说,“凶手肯定留下了线索,我们只是还没找到。”
民警们决定重新梳理监控,扩大搜索范围,把从张琳家到鱼塘沿途的所有监控都调出来,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也不能放过。这一带是乡镇,监控探头很少,大部分都是小卖部或农户自己装的,画面质量参差不齐,但民警们还是耐心地看,一帧一帧地找。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距离鱼塘五公里的一个路口,民警们找到了一个关键的监控画面。监控显示,12 月 8 日凌晨三点零五分,一辆红色的电动三轮车从县城方向开过来,往鱼塘方向走,驾驶座上是一个男人,穿着深色外套,用一条白色的毛巾捂着脸,只露出眼睛。车后座上,能隐约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穿着粉色的衣服 —— 和丫丫的衣服颜色一致。
“这个男人肯定是凶手!” 王队长激动地说,“张琳应该已经遇害了,他是去抛尸的!” 民警们反复看这段监控,注意到一个细节:男人的左手边放着一个粉红色的物件,形状像是一把枪。“那是什么?” 一个民警问,“会不会是射钉枪?”
射钉枪 —— 这个念头让王队长心里一紧。他之前处理过一起案件,有人用改装过的射钉枪伤人,那种枪本是装修用的工具,加装钢管和撞针后,能发射钢钉或铁砂,威力很大,足以致命。“立刻去查,附近有没有人买过射钉枪,或者改装过射钉枪!”
民警们分成小组,去镇上的五金店、装修公司询问,终于有个五金店老板说:“去年 11 月份,有个叫马强的男人来买过射钉枪,还问我怎么改装,我没告诉他,他就走了。”
“马强是谁?” 王队长立刻问。老板说,马强是附近村子的,三十多岁,之前在外地打工,去年 10 月份回的家,平时爱喝酒,脾气不太好。
这个名字让老高猛地想起了一个人:“马强?是我的小学同学!我们还一起在江苏打工过,去年 10 月份,他说家里有事,辞职回了家。” 老高说,张琳失踪后,马强还挺殷勤,去车站接他,帮他调监控,陪他喝酒解闷,“我当时还挺感谢他,没想到……”
民警们立刻核查马强的信息:马强,35 岁,临沭县某村人,2008 年因盗窃被判过三年刑,出狱后在外地打工,去年 10 月辞职回家,单身,父母都不在了,一个人住。村民们说,马强平时不爱说话,但力气很大,会修理机械,附近谁家的农机坏了,都找他修。他嗜酒如命,一喝酒就脾气暴躁,经常跟人吵架,有时候还动手。
“身高呢?” 王队长问。村民们说,马强大概一米七五左右,跟监控里的男人身高差不多。
更关键的是,有个村民反映,12 月 7 日晚上,马强在村里的小卖部跟几个人喝酒,喝到半夜,还拿出一把粉红色的射钉枪炫耀,说:“这玩意儿改装过,能打铁砂,威力大得很,十里八乡没人敢惹我。” 而且那天晚上,马强穿的就是一件深色的外套,跟监控里的男人一模一样。
“就是他了!” 王队长一拍桌子,“立刻布控,抓捕马强!”
可民警们赶到马强家时,发现他家大门紧锁,已经没人了。邻居说,马强在半个月前就走了,说是去外地打工了,具体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民警们通过马强的银行卡消费记录,查到他在江苏省苏州市的一个木器厂打工。2015 年 7 月 3 日,王队长带着几个民警,连夜赶到苏州,找到了那个木器厂。木器厂在郊区,旁边有个果园,马强平时就住在果园里的一个小屋里。
民警们悄悄靠近小屋,透过窗户,看到马强正在里面摘苹果,手里拿着一个苹果,啃了一口,放在桌子上。“行动!” 王队长一声令下,民警们冲了进去,马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按在了地上。
“你们是谁?干什么!” 马强挣扎着喊,可他的力气再大,也抵不过几个民警。手铐铐上的那一刻,这个身高一米七五的男人腿一软,瘫在地上,反复念叨:“我错了,是酒害了我,我错了……”
审讯室里,马强一开始还抵赖,说自己没见过张琳,更没杀过人。可当民警们拿出监控画面、射钉枪的照片,还有他喝酒时炫耀射钉枪的证人证言时,马强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他低着头,眼泪混着鼻涕流下,供述了自己的罪行。
马强和老高是小学同学,2014 年 10 月,他帮老高拉玉米时,第一次见到了张琳。张琳长得清秀,性格又好,马强一下子就起了歹念。他几次趁老高不在家,去敲张琳家的门,想跟她发生关系,都被张琳拒绝了。“她每次都骂我,让我滚,我就记恨上她了。” 马强说。
12 月 5 日,老高因为盖房,借了马强五万元钱,马强心里更不平衡了:“老高凭什么有这么好的老婆,还有钱盖房,我却什么都没有。”12 月 7 日,马强请几个工人吃饭,喝了一斤多白酒,越喝越觉得不甘心,脑子里全是张琳的样子。
晚上十点多,马强揣着改装好的射钉枪,借着酒劲,翻墙进了张琳家的院子。院子里很静,只有丫丫的玩具熊放在台阶上。他走到屋门口,发现门没锁 —— 张琳可能是白天忘了锁,也可能是觉得村里安全。
马强推开门,屋里的灯还亮着,张琳正在给丫丫缝衣服,台灯的光很暗,丫丫已经睡着了,小脸红扑扑的。“你怎么进来的?出去!” 张琳看到马强,吓了一跳,手里的针线掉在炕上。
“我不出去,今天我就要跟你好!” 马强走过去,一把抓住张琳的胳膊。张琳想喊,马强捂住她的嘴,把射钉枪顶在她的腰上:“别喊,喊了我就对娃不客气!”
丫丫被惊醒了,看到马强,吓得哭了起来:“妈妈,我怕!” 张琳赶紧抱住丫丫,眼泪流了下来:“你别伤害孩子,我什么都听你的。”
马强逼着张琳把丫丫哄睡,然后对张琳实施了性侵。事后,马强酒劲上来,脑子一片空白,只想着不能让张琳活着报警。“我怕她告诉老高,怕警察抓我,就想杀了她。” 马强说,“我让她开车送我去车站,说送我到车站就放了她和孩子,她信了。”
张琳骑着电动三轮车,马强坐在后面,手里拿着射钉枪,顶着张琳的后背。丫丫坐在中间,吓得不敢说话,只是紧紧抱着张琳的腰。三轮车在土路上颠簸,走到城郊的一片荒地时,马强让张琳停车。“你把车开到鱼塘边去,那里没人。” 马强说。
张琳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她抱着丫丫,哭着求马强:“你放了孩子吧,孩子还小,她不懂事,我给你磕头了。” 马强却不耐烦了,他一把推开张琳,拿起射钉枪,对着她的头部开了一枪。“砰” 的一声,张琳哼了一声就倒了下去,鲜血溅到了丫丫的衣服上。
丫丫吓得哇哇大哭,马强走过去,看着孩子的眼睛,心里也有点慌,但他知道,不能留下活口。“我闭着眼,又开了一枪,孩子就不哭了。” 马强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之后,马强在附近找了块青石板,用麻绳绑在丫丫的身上,然后把张琳的尸体抱进三轮车后座,推着三轮车,把车和尸体一起推进了鱼塘。“我看着车沉下去,心里才稍微踏实点,赶紧跑回了家。” 马强说,“后来老高找张琳,我还帮他找,就是想掩饰自己的罪行,可我每天都睡不着,一闭眼就看到张琳和孩子的样子。”
2016 年 5 月,临沂市中级人民法院对马强案进行了审理。法院认为,马强以暴力手段强奸妇女,后为灭口故意非法剥夺他人生命,致两人死亡,其行为已构成强奸罪、故意杀人罪,犯罪情节特别恶劣,后果特别严重,社会危害性极大。最终,马强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赔偿老高经济损失 12 万元。
执行死刑的那天,老高去了法院,他想亲眼看着马强伏法。当法警宣布判决结果时,马强面无表情,似乎早就知道了结局。老高看着他,心里没有痛快,只有无尽的悲伤 —— 他的妻子和女儿,再也回不来了。
案子破了,王队长和民警们却没有丝毫轻松。他们去过高老家几次,每次都能看到张琳的照片摆在桌子上,丫丫的玩具熊放在旁边,落满了灰尘。老高后来没有再去外地打工,留在了村里,种着那亩玉米地,偶尔会去鱼塘边坐一会儿 —— 那里已经重新注满了水,又有了鱼,可再也回不到以前的样子了。
张琳的遭遇,不是个例。在农村,像她这样的留守妇女还有很多,她们扛起了农活和家务,照顾老人和孩子,却要独自面对孤独和危险。她们是家庭的支柱,却是情感和安全上的 “双重孤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