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昏暗,只有西边天际残留的一抹惨淡余晖,无力地涂抹在墙头。
影如同最耐心的壁虎,紧贴在巷子中段一处向内凹陷的、堆满破旧木箱和废弃麻袋的阴影里。他断裂的肋骨和右臂被用粗糙的木片和浸过药油的破布紧紧固定,内伤依旧隐隐作痛,但眼神却异常冰冷、专注。
他的手中,没有握着那柄锋利的短刀,而是捻着一小撮灰白色的、细腻的粉末——生石灰。
他的目光,越过杂物的缝隙,死死锁定着巷口的方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终于,巷口传来了沉重而富有节奏的马蹄声,以及一个粗鲁、带着醉意的哼唱声。
“血狼”来了。
他骑在那匹神骏的“乌云踏雪”上,乌黑的皮毛在昏暗光线下如同上好的绸缎,四蹄雪白,神采飞扬。“血狼”本人身材魁梧,满脸横肉,敞开的衣襟露出浓密的胸毛和几道狰狞的疤痕,显然刚喝过酒,心情不错。他身后不远处,跟着两个腰间挎刀、眼神警惕的护卫。
就在“血狼”骑着马,即将踏入影藏身的这段最狭窄巷道的瞬间!
异变突生!
“唏律律——!!!!”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充满极致痛苦的马嘶声,猛地从角斗场马厩方向传来!声音穿透力极强,充满了濒死的绝望!
“乌云?!”“血狼”脸上的醉意瞬间消失,被极致的惊骇和愤怒取代!那是他爱马的声音!他猛地勒住缰绳,“乌云踏雪”也惊得人立而起!
“怎么回事?!” “血狼”朝着马厩方向怒吼,再也顾不上其他,猛地一夹马腹!“驾!” 他竟抛下身后的护卫,心急如焚地催动“乌云踏雪”,想要立刻冲向马厩!
护卫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了,下意识地跟着加速。
就在“血狼”心神剧震、注意力完全被爱马的惨嘶吸引、策马加速冲入狭窄巷道的刹那!
影动了!
他的动作快如鬼魅!手指一弹!
一个用破布包裹、婴儿拳头大小、装满了生石灰的布包,如同精准的投石,划过一道微弱的弧线,不偏不倚,正好砸在“血狼”策马狂奔时必经之路的地面上!
“噗!”
布包落地碎裂!
一大蓬灰白色的生石灰粉尘瞬间爆开!如同浓雾般弥漫开来!正好将策马冲入粉尘范围的“血狼”和“乌云踏雪”笼罩其中!
“啊——!我的眼睛!!” 生石灰遇水(眼睛的泪液、呼吸的水汽)瞬间发生剧烈反应,产生高温!“血狼”猝不及防,双眼如同被滚油泼中,瞬间灼烧剧痛!
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双手下意识地捂向眼睛!座下的“乌云踏雪”更是被石灰粉呛入鼻腔和眼睛,痛苦地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扬起,疯狂地原地打转、蹦跳,彻底失控!
混乱!
极致的混乱!
“血狼”双眼剧痛,泪水混合着石灰灼烧的浆液狂涌,视野一片血红模糊!胯下爱马疯狂颠簸,将他甩得东倒西歪!紧随其后冲入石灰雾的两个护卫也被粉尘波及,呛得连连咳嗽,视线受阻,一时间手忙脚乱!
就在这混乱达到顶峰的瞬间!
影如同蛰伏已久的毒蛇,从堆积的木箱后暴射而出!没有一丝声响!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他手中那柄磨得锋利、暗哑无光的短刀,在昏暗的光线下划出一道死亡的寒芒!
他的目标,不是挣扎的“血狼”,也不是混乱的护卫!
而是那匹疯狂蹦跳、将“血狼”后背完全暴露出来的“乌云踏雪”的马腹下方!
影的身体如同没有重量的阴影,贴着疯狂颠簸的马腹下方滑过!在“血狼”因剧痛和颠簸而身体后仰、脖颈完全暴露的瞬间!
他手中的短刀,由下而上!角度刁钻至极!带着凝聚了数日推演、布局和冰冷杀意的全部力量!精准无比地、狠狠地自“血狼”毫无防护的下颌软肉处刺入!
“噗嗤——!!!”
锋锐的刀尖毫无阻碍地贯穿了脆弱的组织,斜向上方,势如破竹地刺穿了口腔上颚的硬骨,深深没入其大脑深处!刀身直没至柄!
“嗬……” “血狼”的惨嚎和挣扎戛然而止!所有的动作瞬间定格!暴突的双眼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惊骇和死亡的冰冷!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般,从疯狂蹦跳的马背上软软地滑落下来!
短刀被影瞬间拔出!带出一蓬温热的红白之物!
他甚至没有去看“血狼”倒地的尸体,也没有看那两个刚从石灰雾中挣扎出来、惊骇欲绝的护卫!在“乌云踏雪”因背上重量消失而稍稍停滞的瞬间,影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再次贴近!手中的短刀寒光一闪!
“嗤——!”
刀锋精准地割断了“血狼”的颈骨和筋肉!
一颗硕大的、双目圆睁、表情凝固在惊骇与剧痛之中的头颅,被他提在了手中!
直到此刻,那两个护卫才彻底看清发生了什么,发出惊恐欲绝的怒吼:“老大!!!”
影的身影,早已提着滴血的头颅,如同融入夜色的蝙蝠,几个纵跃,便消失在巷子另一端堆叠如山的巨大废弃木料堆后面。
只留下原地疯狂打转、痛苦嘶鸣的“乌云踏雪”,一具无头的尸体,两个惊恐愤怒的护卫,以及弥漫在狭窄巷道中、尚未散尽的石灰粉尘和浓烈的血腥气息。
情报为引,推演为局,利用目标的弱点制造混乱,在最精准的时机递出致命一刀。
阴影的智慧,如同淬毒的匕首,初次展露锋芒,便已饮血封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