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用最朴实的语言,讲述了如何在缺水断粮的情况下寻找水源,如何在夜间通过星辰和风向辨别方向,如何在战友负伤时进行最有效的包扎和转移。
他现场演示了如何用一根普通的绳索和两根木棍,快速制作一个可以承载重物的简易担架。
这些来自实战的、充满了生存智慧的技能,让那些习惯了纸上谈兵的学员们大开眼界,也让他们对这位来自殖民地的粗人产生了一丝真正的敬佩。
他还被邀请到伊顿公学等着名的贵族学校发表演讲。
面对着那些穿着精致校服、未来将成为帝国统治精英的少年们,赖恩显得有些拘谨。
但他并没有去迎合他们,只是真诚地分享了自己在澳大利亚内陆成长的经历——与袋鼠赛跑,在桉树林里追踪野狗,在没有地图的情况下穿越数百英里的荒原。
他告诉这些养尊处优的少年们,真正的财富不是继承来的土地和头衔,而是能够依靠自己的双手和头脑,在任何严酷环境下生存下去的能力。
他的话语或许不够文雅,但其中蕴含的强悍生命力和对自然的敬畏,给这些习惯了文明社会规则的少年们带来了强烈的震撼。
最具象征意义的一次活动,是亚瑟安排赖恩访问了伦敦东区的一个工人社区。
在那个烟囱林立、街道狭窄、空气中弥漫着煤烟味的区域,赖恩受到了最热烈的欢迎。
他走进那些拥挤的工人公寓,与码头工人和纺织女工交谈,倾听他们的困难。
他在一个小酒馆里,和一群刚下班的矿工一起,喝着廉价的黑啤酒,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交流着挖煤和剪羊毛哪个更辛苦。
当他离开时,工人为他送行,高呼着“澳大利亚兄弟好样的!”“赖恩是我们工人阶级的英雄!”
这一幕,被《每日纪事报》的记者用相机记录了下来,第二天刊登在头版,标题是《来自南方的兄弟》。
这张照片,以及它所代表的跨越阶级和地域的情感连接,其产生的政治影响力,甚至超过了亚瑟在唐宁街十号进行的一次会谈。
赖恩中士的伦敦旋风,潜移默化地改变着英国社会对澳大利亚的认知。
那个遥远的、模糊的、充满了负面刻板印象,那个囚犯流放地、粗野的淘金客、只会剪羊毛的农民的殖民地形象,开始被一个新的形象所取代:一个充满活力、坚韧不拔、不拘小节真诚可靠的国家,一个拥有独特精神气质、值得帝国尊重和平等对待的伙伴。
当然,并非所有人都乐见这种变化。
在一些最保守的贵族俱乐部里,依然有人私下里嘲笑赖恩的口音和举止,认为他不过是亚瑟王子用来哗众取宠的一个道具。
但这种酸涩的评论,已经无法阻挡澳大利亚新形象深入人心的趋势。
这种来自民间的广泛认同和好感,为亚瑟正在进行的政治博弈,提供了一份无形的民意支持。
当贝尔福首相或海军大臣们,在考虑是否要满足澳大利亚的某些要求时,他们不得不将这种积极的公众情绪纳入考量。
压制一个受到本国民众普遍欢迎的兄弟,其政治代价显然要比压制一个遥远的、形象模糊的殖民地要高得多。
赖恩中士本人,对这一切复杂的政治运作毫无察觉,也毫无兴趣。
他只是尽职尽责地,完成了亚瑟王子交予他的每一项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