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恐慌的蔓延(2 / 2)

破产的阴云,如同无法驱散的瘟疫,开始在这些因联邦而兴起的新兴工业区蔓延。曾经机器轰鸣的厂房,变得死寂。崭新的机器,被法院以废铁的价格廉价拍卖,然后被麦克阿瑟的关联公司,用极低的价格悄悄买走。成百上千的工人再次失业,他们拖家带口,离开那些曾给予他们希望的小镇,重新踏上了寻找工作的,充满未知的道路。

那些曾经被《澳洲先驱报》连篇累牍报道的创业明星们,一个个地从天堂坠入了地狱。他们的故事,不再是激励人心的传奇,而变成了酒馆里令人扼腕叹息的悲剧,和商人们口中告诫后辈的、关于风险与天真的反面教材。

市场的信心,在这一连串的打击下,开始急剧动摇。

《悉尼晨报》不失时机地推波助澜。他们不再进行直接的政治攻击,而是刊登了一系列由资深经济分析师撰写的冷静客观的文章。

“……必须承认,总督殿下推动工业化的热情值得肯定,但热情不能取代经济规律。”一篇广为流传的社论这样写道,“近期一系列中小企业的倒闭潮,已经为我们敲响了警钟。在一个尚未成熟的市场里,过度依赖国家信贷和政府订单,无异于将建筑建造在沙滩之上。事实证明,只有那些经历过市场残酷考验、拥有深厚根基的传统企业,才是澳大利亚经济真正的稳定器。”

字里行间,没有一个字提到阴谋,但所有的结论,都巧妙地将责任,引向了亚瑟的激进政策和皇家银行的无能。关于澳元背后存在巨大泡沫、联邦的繁荣只是虚火的谣言,开始沉渣泛起。

人们开始怀疑。那些曾经将积蓄投入联邦主权债券的市民,那些曾经为新兴企业的崛起而欢呼的民众,他们的心中,第一次,被种下了一颗名为恐惧的种子。

这股恐慌的寒流,最终汇集成了几十份措辞急切的电报,从各个地区的皇家银行分行,雪片般地飞向了堪培拉,堆在了阿尔弗雷德·马歇尔教授的办公桌上。

深夜,马歇尔教授独自一人,站在办公室巨大的澳大利亚地图前。他手中拿着一把红色的别针。每收到一份确认破产的报告,他就在地图上,那个企业所在的位置,插上一枚。

短短两个月,地图上已经布满了近二十个鲜红的、如同伤口般的标记。它们集中在新兴的铁路沿线和矿区周边,形成了一条触目惊心的死亡地带。

这位一生都与冷静的数字和理性的模型打交道的经济学家,第一次,从这些冰冷的标记中,嗅到了一股浓烈的、属于阴谋和屠杀的血腥味。

这不是正常的市场波动,不是优胜劣汰的自然法则。正常的市场淘汰,是随机的,是分散的。而眼前的这一切,呈现出一种清晰的、经过精心策划的、外科手术般的精准性。

这是一场战争。一场用账本和合同,代替了枪炮和刺刀的战争。

马歇尔教授走到窗边,看着远处堪培拉宁静的夜空。他知道,他不能再坐在办公室里,对着这些报告进行分析了。他必须亲自去那些战场上看一看。他要去解剖那些尸体,从它们的伤口中,找到那把看不见的、致命的凶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