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雍京皇城的琉璃瓦,却化不开议政殿内沉甸甸的压抑。
林牧之站在原本属于皇帝的龙椅前,手指轻轻划过扶手上冰冷的雕龙。他没有坐下,只是背对殿门,望着空荡荡的丹陛和御座。身后,是他核心的班底,以及几十名面色惨白、如丧考妣的旧朝降臣。
苏婉清轻步上前,将一份文书递到他手边。
牧之,这是礼部呈上的登基大典仪程。三跪九叩,祭天告祖,乐章齐鸣……足足三百页。
林牧之接过,随手翻了翻,纸张哗啦作响。每一页都写满了繁琐与尊卑,像一条条无形的锁链。
他忽然将厚厚一叠文书重重拍在御案上!
砰!
巨响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震得所有人心头一跳。那些旧臣更是浑身一颤,头埋得更低了。
冗长!繁琐!虚耗民脂民膏!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电,扫过下方众人。我要建的,是一个高效、务实的新朝,不是另一个沉溺于磕头行礼的旧雍京!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臣,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他是旧礼部侍郎张弘。
陛下!不可啊!礼制乃国之纲常,君臣之份,天地之序啊!若无礼法约束,何以立威?何以服众?与山野村夫何异?他哭喊着,额头磕在金砖上,咚咚作响。
郑知远身披戎装,眉头紧锁,手不自觉地按在刀柄上。他跨前一步,声音洪亮。
张侍郎!主上带领我们,靠的不是磕头磕出来的威信!是寒川的粮食,是工坊的钢铁,是战场上的枪炮!那些虚头巴脑的玩意儿,能当饭吃,能挡北狄的铁骑吗?
张弘抬起头,老泪纵横,绝望地看向郑知远。
郑将军!武夫之见!治国不是打仗!礼崩乐坏,国将不国啊!
眼看争执将起,苏婉清轻轻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张侍郎,您所说的立威、服众,其根本目的,是否是为了让政令畅通,上下同心,更好地治理国家,造福百姓?
张弘一愣,下意识点头。
自……自然如此。
苏婉清向前几步,走到林牧之身侧,面对众臣,眼神平静而坚定。
那么,为何不采用更直接、更高效的方式?跪拜一次,耗时半刻钟。若全国官吏每日将跪拜的时间用于处理公务、走访民情,一年下来,又能多做多少实事?她指尖轻轻点着御案上的仪程。这上面的每一项开支,都需要百姓缴纳的赋税来支撑。是用于一场极尽奢华的仪式,还是用于修建学堂、抚恤孤寡,更能得民心?
她的话像一把温柔的软刀,剥开了礼制华丽的外衣,露出内在的实质。几个较为年轻的降臣眼神闪烁,似乎有所触动。
林牧之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烦躁。他看到赵铁柱站在工坊出身的官员队列里,正低着头,下意识地用指节敲打着大腿,仿佛在检查螺栓是否拧紧。这个细微的动作让他冷静了些。
我不是要完全否定秩序。林牧之的声音缓和下来,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但秩序,必须服务于人,服务于发展,而不是让人成为秩序的奴隶。
他走到张弘面前,没有扶他,而是目光平视。
张侍郎,你熟读经典,告诉我,前朝制定这繁琐礼仪的太祖,当时是坐着三十六人抬的龙辇去打仗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