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菁英汇寒川”战略的成功实施,如同在寒川相对封闭的学术环境中凿开了一扇天窗,引来了八面来风。西域匠师的奇巧构思、中原医家的深奥理论、乃至海外学者的异域见闻,与寒川本土的务实技术相互激荡,催生出前所未有的创新活力。格物院和科学院的讲堂内,不同学术流派的辩论日益频繁,思想碰撞的火花四溅。然而,这股日益强劲的“开放”之风,在带来繁荣的同时,也开始猛烈冲击着寒川社会固有的观念堤坝和统治根基,一场围绕 “思想自由度” 的深刻矛盾,不可避免地爆发了。
这场争论的导火索,源于格致学院年轻讲师墨翟(与老学士同名,喻示新生代)主持编撰的一部名为 《格物新说》 的启蒙教材。此书旨在用通俗语言向蒙童介绍天地万物之理,但墨翟在撰写“天文”章节时,并未沿用官方钦定的“天圆地方、皇权天授”的传统说法,而是引用了来自西域的“地圆说”以及通过寒川自制望远镜观测到的月球环形山、木星卫星等事实,试图引导学子通过观察和推理来认识宇宙。此外,在“人文”章节,他委婉地提及“北狄、南蛮诸部,虽教化不同,然其制弓、驯马、筑城之术,亦有可鉴之处”,隐含了文化相对性的观点。
教材初稿在学院内部评议时,便引起了轩然大波。以学院督学、老儒孔继勋为首的一批保守派教习勃然大怒,斥责《格物新说》“离经叛道,动摇国本”!孔继勋连夜上书礼部及都察院,痛心疾首地控诉:“墨翟小子,妄引夷说,淆乱乾坤之序,质疑圣人之教!若容此等邪说流布,则孩童何以知忠孝?臣民何以尊纲常?此乃以格物之名,行毁道之实!” 都察院几位御史随之附和,将此事上升到了“意识形态安全”的高度,奏请林牧之下旨,禁毁该书,严惩墨翟,并加强对学院讲席和出版物的审查,以防“异端邪说”蔓延。
几乎同时,另一件事也加剧了紧张气氛。一位被聘至科学院工作的西域学者,在一次非正式沙龙中,依据其故乡的城邦治理经验,谈及“法律高于统治者”以及“民选议事”的概念,虽未直接批评寒川体制,但其言论被有心人记录并密报给了皇甫嵩的情报司。皇甫嵩虽知此学者并无恶意,但仍深感不安,向林牧之进言:“主公,开放招贤,确可博采众长,然鱼龙混杂,泥沙俱下。此类言论,若经无知小民传播,恐生惑乱之心,于社会稳定不利。是否需对异域学者之言行,加以必要约束?”
两件事交织在一起,在寒川朝堂和学界引发了一场空前激烈的 “思想禁锢与开放” 之大辩论。争论双方壁垒分明:
“禁锢派” 以孔继勋、部分御史和守旧文官为核心,其论点集中于:
1. 道统至上:认为寒川立国之基,在于儒家纲常伦理和君主权威。任何质疑传统世界观和等级秩序的思想,都是对国本的侵蚀,必须坚决遏制。
2. 防微杜渐:认为思想上的小小缺口,可能导致堤坝的全面崩溃。今日允许质疑天文,明日就可能质疑君权,必须将危险苗头扼杀在萌芽状态。
3. 民心纯朴:认为普通百姓智力未开,易受蛊惑。过于复杂或异质的观念会扰乱民心,影响社会安定和统治效率。
他们主张强化 “思想篱笆” ,建立更严格的书籍审查和言论管控制度,确保学术研究不逾越“纲常名教”的边界。
“开放派” 则以禽滑略、华棠、墨翟(老学士)及大多数科学院、格致学院的少壮派学者为代表,其理由在于:
1. 求真务实:认为格物致知的本意就是探究客观真理,无论这真理来自何方。西域地圆说若能经观测验证,就应承认,不能为了维护旧说而歪曲事实。知识无禁区。
2. 创新之源:指出寒川科技之所以能飞速发展,正是得益于打破常规、兼容并蓄。若处处设限,思想僵化,则科技兴邦将成为无源之水,最终落后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