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可散播谣言,加剧狄人内斗?”雷火补充。
众人意见纷纭,机会虽现,却风险重重,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林牧之沉默良久,手指在地图上缓缓划过,最终重重敲在京师的位置。
“诸公所言,皆有道理。然,我寒川,绝不能将命运寄托于任何一方的‘仁慈’或‘算计’之上!”
他目光扫过众人,斩钉截铁:“借势而为,却不依附于势! 此乃根本!”
他迅速做出决断:
“一、 秘密接触:皇甫先生,动用一切力量,与海刚峰及张居正派系建立单向联系。表达我寒川‘抗狄卫民’之志,控诉萧铁心、赵元敬之罪,只言‘冤屈’,暂不乞‘招安’!姿态要不卑不亢,暗示我寒川有实力、有民心,乃北境安定之关键,非寻常流寇!”
“二、 火上浇油:将萧铁心纵兵劫掠、赵元敬贪腐暴政之更多‘罪证’,通过不同渠道,散播于朝野!尤其要送到张居正一派手中!助其攻讦高拱、萧铁心!”
“三、 威逼利诱:派人接触赵元敬,明示朝廷动向,逼其暗中助我,否则,寒川若与朝廷媾和,第一个掉脑袋的就是他!”
“四、 战略欺诈:对外散布消息,言寒川已与朝廷秘密和谈,不日将接受招安!以此动摇敌军军心,加剧其内部猜忌!”
“五、 加速备战:外界一切风云变幻,根本仍在于我自身实力!全军上下,不可有丝毫松懈!反而要趁敌犹豫内乱之机,加强出击,夺取物资,巩固城防!”
一套利用外部变局、却又保持自身独立自主的犀利策略,迅速形成。
寒川这台精密的机器,再次开动。皇甫嵩的情报网全力运转;王玄策亲自草拟给京师的“陈情书”;郑知远、孙疤瘌则加大了对萧铁心粮道的袭击力度…
效果,立竿见影。
赵元敬在巨大的恐惧下,变得更加首鼠两端,对寒川的封锁名存实亡,甚至暗中允许一些粮车“意外”落入寒川之手。
萧铁心军中流言四起,士气浮动,攻势明显放缓,其与朝廷、与赵元敬的矛盾公开化。
北狄左谷蠡王因内部压力和寒川的持续抵抗,攻势渐疲。
而京师之中,弹劾萧铁心的奏章越来越多,张居正一派逐渐占据上风…
围绕寒川的局势,变得前所未有的复杂而微妙。冰冷的围困铁幕,被硬生生撕开了数道裂口,透入了些许空气与光亮。
然而,林牧之的心中,却没有丝毫轻松。他站在城头,望着远方敌军依旧庞大的营垒,目光深邃。
“暗流涌动,虽可借力,却更需警惕。”他对身旁的王玄策低语,“京师党争,瞬息万变。今日张居正需我制衡武将,明日或便可弃我如敝履。狄人内斗,终有止时。赵元敬之流,更不可信。”
“主公所虑极是。”王玄策凝重颔首,“一切外势,皆如浮云。唯有自身强横,方能立于不败。”
“传令各部。”林牧之声音冰冷,“外界风波,毋需多言。全军目光,当集中于…下一场战斗!敌若退,则追之!敌若乱,则击之!敌若疑,则逼之!”
“喏!”
寒川的将士们,或许隐约感知到外界的风云变幻,但他们接到的命令,依旧是战斗、战斗、再战斗!
暗流已然涌动,漩涡正在形成。寒川这叶孤舟,能否在这巨大的乱流中,把握住那稍纵即逝的机会,驶向生的彼岸?抑或是被更强大的力量撕得粉碎?
答案,不在京师,不在狄营,不在雍州府。
答案,只在寒川城头,那猎猎作响的旗帜之下,在那每一个紧握刀枪、目光决绝的寒川人心中。
最终的风暴,正在加速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