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谷蠡王望着眼前混乱的战场,望着那依旧死战不退的寒川守军,望着南方那杆刺眼的“林”字大旗和越来越近的神秘大军,一股巨大的恐惧和不甘涌上心头。
功亏一篑!功亏一篑啊!
但他深知,再拖下去,一旦被这支生力军彻底合围,后果不堪设想!
“呜——————”
凄厉的退兵牛角号终于响起,充满了不甘与仓皇。
狄人闻讯,如蒙大赦,再也顾不上攻城,纷纷掉头,如同潮水般向北溃退!兵败如山倒!
“追!”林牧之岂肯放过如此良机,率军衔尾追杀!城头剩余的火炮也发出最后的轰鸣,为狄人的溃退送行!
寒川城外,彻底化为狄人的修罗场!丢盔弃甲,尸横遍野!
那支南来的神秘大军,见狄人溃退,并未过分追击,而是迅速收拢部队,整顿阵型,其主力依旧停留在远处,只有那支“林”字旗骑兵向前推进,与寒川追兵汇合,肃清残敌。
......
黄昏时分,厮杀声渐渐平息。狄人大军狼狈北窜,只留下满目疮痍的战场和无数尸骸。
寒川守军与那支神秘的援军,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遥遥相对。
林牧之在郑知远、王玄策、苏婉清等人的簇拥下,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走向那支缓缓停下的“林”字旗骑兵。
骑兵阵列分开,一员中年将领策马而出。此人约莫四十余岁,面容儒雅,却带着久经沙场的沉稳与威严,身披精良山文甲,目光锐利,正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座伤痕累累却屹立不倒的雄城,以及城前这群血染征袍、却目光炯炯的守军。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为首的林牧之身上。
“在下林承宗,奉家父、原雍州都督林破虏之命,率雍州残部并江北义士,前来勤王助战!”那将领拱手,声音洪亮,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阁下可是寒川主事,林牧之林先生?”
林承宗?林破虏?雍州都督?
林牧之心中剧震!林破虏!这个名字他听说过!乃是朝廷镇守雍州的大将,数月前与北狄大战中兵败失踪,传言已殉国!其子林承宗亦在乱军中失散…没想到,他们竟然没死,还集结了这样一支兵马,在此关键时刻出现!而且,也姓林?!
“正是在下。”林牧之压下心中翻腾的思绪,拱手还礼,语气不卑不亢,“多谢林将军及时来援,解我寒川倒悬之危!此恩,寒川军民永世不忘!”
林承宗目光扫过林牧之年轻却坚毅的面庞,以及身后那群虽然疲惫却眼神锐利的军民,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与赞赏:“林先生以孤城抗暴狄,血战经月,力保北境屏障不失,此等壮举,方令人敬佩!勤王御寇,乃我等本分,何足言谢。”
他话锋微转,语气变得有些意味深长:“只是…林先生此举,虽功在社稷,然擅兴工坊,私蓄甲兵,抗衡王师…朝廷方面,恐非长久之计啊。”
这话,既是提醒,也是试探。
林牧之心中冷笑,面上却淡然道:“寒川所为,皆为自保抗狄,不得已而为之。朝廷若以国士待我,我自以国士报之。若必欲除之而后快,林某…也唯有自保而已。”
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林承宗眼中精光一闪,哈哈一笑:“林先生快人快语!如今狄患未平,此事容后再议。我军远来疲惫,粮草亦是不济,不知可否入城休整一番,再从长计议?”
林牧之目光微凝。这支军队来得蹊跷,目的不明,虽解了围,但让其轻易入城…
就在这时,王玄策悄悄拉了一下林牧之的衣角,低声道:“主公,谨防…鸠占鹊巢。”
林牧之微微点头,朗声道:“林将军及诸位将士援手之恩,寒川没齿难忘。然城中狭小,经此血战,破损严重,粮草医药奇缺,恐难安置大军。不若请将军于城外扎营,寒川愿竭尽所能,提供粮秣补给,并邀将军入城一叙,共商抗狄大计,如何?”
委婉的拒绝,却合情合理。
林承宗闻言,面色不变,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芒,随即笑道:“既如此,便依林先生。我等便在城外扎营。稍后,再入城拜会。”
双方看似和睦,空气中却弥漫着无形的紧张与猜忌。
这支突如其来的“林”字援军,解了寒川燃眉之急,却也带来了新的、更加复杂的变数。
寒川的危机,似乎并未随着狄人的退却而真正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