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掌柜村子里面的修墙,修地道进行的如火如荼。老窑匠马怀德指导着村里的青壮们先把假墙的骨架搭起,就撵着他们分了组,轮着去他看下的能挖地道的那几家里,先按照他的指导挖竖井口。等一点点把口锁住了,再向下继续挖。
而他自己,则带着两个手稳又耐得下性子的小后生在假墙外面一点一点的调泥糊颜色,然后一把一把的用手拍到骨架上。等上一层的泥干了,再糊下一层。
轮到王魏氏做饭送饭的那次,她看完老窑匠干活以后,回家等到了轮完工回来的王掌柜,说:“那马老汉的活计干得,比女人绣花还细。”
“要救人命的东西,肯定得仔细些。”王掌柜说话时语气闷闷的。
“你今儿又咋了?”王魏氏觉得王掌柜自从见了崔满仓,整个人就一直处在一种闷闷的情绪中。但是问吧,王掌柜又不肯说。就连崔满仓这个平日里嫂嫂长,嫂嫂短的憨货都好像突然就藏了心事一般,除了闷头干活就是吃饭睡觉,连王瑞芝去找他玩,他都开始敷衍了事了。
“你和满娃到底有甚的心事了?现在咱算是一家人都在一起了,日本人也还没有过来了,咋地你两个还藏的事情不能说?”王魏氏突然正视起了这弟兄俩的问题。
“没甚。你不用问了。我等的墙修好了还得跑一趟古桥。”王掌柜起身,打算避开话题。
“去古桥给杨老爷还骡子的?”王魏氏现在只能想到这么一个目的。
“你不用管了。”王掌柜说着就已经掀开门帘走到了外间。
王魏氏心有蹊跷,但是看王掌柜不愿多讲,也就把这茬揭过去了,等着以后王掌柜觉得能讲了再说。
不过小王瑞芝可没放过她爹和满叔。当她看到满叔神神秘秘地拽着自己爹去了茅厕,她就轻轻地跑到了茅厕外面,捏着鼻子,忍着臭气,贴着土墙根听里面的人说啥。
“长顺,俺这心里头还是不得劲儿。”崔满仓用力搓了一把自己粗糙的脸,“晚上睡觉都睡不好,老是梦见范先生叫日本人打的头破血流的。”他一回头就能顺着背后的土墙看见整个院子。只是他没想到还有个没墙高的小娃娃此时正在偷听。
“我知道你想干啥。可是满娃你知道自己除了一身力气,别的啥也没有吧?”王掌柜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无奈。
“俺知道俺不精明,脑子笨,不像你。可是俺……”
“满娃,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那日本人全扛的枪,你有啥?你拿上甚和他们的枪拼?镰刀?那下场就一个啊,你还没打听见范先生的死活就先让日本人打死了。你还咋救人去?”
“俺小心些,不叫日本人发现不行?”
“日本人屠了北边两个城。你再小心,有甚用?他们跟你讲道理了?你不是说他们在清河府叫人办良民证?没有他们那个证证,你连清河府城门都过不去。你咋小心?你自己都知道自己笨,你能精过日本人手里的枪?”
“那范先生就不救了?”崔满仓又一次深刻的感受到自己的没用。
“不是和你说了,村里的活干完,我带上你去古桥找八路军,人家有枪,人家也会出主意。范先生那样的人才,咱们肯定也想保住。”
“可是范先生现在说不定就等着人去救了……”
“有能力的才算是救人,你甚也没有,就凭着你的想法去救人,那是去添乱送死!范先生好不容易寻见机会叫你逃了,你再回去送死?范先生也要叫你气死了。你这脑袋咋比驴还犟了?”
听到这里的王瑞芝偷偷捂着嘴笑了,犟驴子满叔。紧接着她就倒腾着小短腿儿回了屋。
王魏氏见这小妞今天没去村子里找小伙伴玩,一个人偷偷摸摸地蹬了鞋爬到炕上嘿嘿嘿的笑。心下觉得好笑,走过去挠了挠小闺女的胳肢窝,母女俩更是笑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