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萦绕在张月周身,比他精纯凝练了不止一筹的灵力波动,清清楚楚地告诉他,对方的修为,已经稳稳地踏入了炼气五期。
刚刚因为清点家当而膨胀起来的那点得意,瞬间就像被戳破的皮球,泄了个一干二净。
他本以为自己这三年在山里苦修,从炼气三层到四层,已经算是天道酬勤,可跟人家一比,自己这点进步,好像也算不上什么了。
就在陈平心里五味杂陈的时候,张月也看到了他,脚步停了下来。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惊讶,目光在他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
“陈师弟?你回来了。”她的声音还和以前一样,清淡中带着一丝温和。
“嗯……是,张师姐。”陈平站立住,“刚回来。”
“炼气四层,根基扎实,气息沉稳中带着一股……悍气。”张月看着他,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看来陈师弟这三年在外面,收获不小。”
她一眼就看穿了他的修为,甚至连他身上那股因常年搏杀而沾染的血腥气都感觉到了。陈平心里一凛,这位张师姐,眼力有些毒辣呀。
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半真半假地开了句玩笑:“托师姐的福,山下没捡到宝,山上倒是挖了三年地瓜,总算没把功夫落下。”
“挖地瓜?”张月先是一怔,随即明白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看来你挖的这‘地瓜’,是个宝地。”
她没有追问,一句话就轻轻揭过了这个话题,反而让陈平心里舒坦了不少。
两人并肩在青石路上慢慢走着,气氛不再像刚才那般尴尬。
张月简单说了一些宗门这三年的变化,哪位长老收了新徒,哪个执事换了人,哪片药园又出了什么珍稀灵药。
说得平淡,却处处透着对宗门动向的了解。
陈平听着,心里愈发觉得,自己和她的差距,恐怕不止是在修为上。
“对了,张师姐,”他抓住机会,诚心请教道,“我这趟回来,是想置办一件攻击法器。
你也知道,我是水火土三灵根,之前一直用厚土盾,可那玩意儿在山里……丢了。现在就会几个基础法术,跟人动手实在吃亏。
不知师姐有没有什么路子,或者推荐的法术?”
他把自己的窘境说了出来,说完还有些不好意思。
在炼气五层的张月面前,他这点家底和本事,确实有些不够看。
张月闻言,停下脚步,再次侧头认真地打量了他片刻。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他的皮肉。
片刻后,她忽然笑了,那笑容比刚才要深一些:“你的‘地瓜’挖得确实不错,灵力虽然驳杂,但彼此间却有一种奇特的平衡,根基扎实。这是你的优势。”
陈平一愣,他一直以为三灵根是劣势,是修炼速度慢的根源,怎么到了张月嘴里,反倒成了优势?
“攻击之道,并非一味求强。特别是对我们三灵根而言,想在单一属性的威力上胜过那些天灵根、单灵根的天才,无异于以卵击石。”张月的声音不急不缓,像是在指点,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所以,‘变’字,才是我们的精髓。”
“变?”陈平咀嚼着这个字,似懂非懂。
“不错,就是变化。”张月眼中闪过一丝慧黠的光芒,“火的爆裂,水的绵柔,土的厚重。三者如何配合,如何转换,如何出其不意,这其中的学问,可比单纯把一柄飞剑使得更快更利,要深得多。庶物殿的法器,大多制式统一,未必适合你。我建议你,可以去斗法堂看看。”
“斗法堂?”陈平只注意到了后面的三个字。
那地方他只听说过,是内门弟子和真传弟子切磋斗法的地方,他一个外门弟子,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
“斗法堂旁,有一座功法阁,里面收录了许多宗门前辈在斗法中领悟出的心得,甚至是一些自创的、不入品阶却极为实用的小法术。”
“外门弟子每月可用十点贡献,进去抄录一个时辰。”张月微笑着解释。
“与其花大价钱去买一件未必合手的法器,不如先去那里找找思路。或许,一个水箭术和火球术的简单组合,在你手里,能玩出比上品法器还强的威力。”
一番话,说得陈平茅塞顿开,眼前仿佛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他一直以来的思路,都是缺什么补什么,缺攻击就买法器,却从未想过,从自身已有的东西上去挖掘潜力。
“多谢师姐指点!”陈平这次是真心实意地躬身行了一礼。
“小事。”张月坦然受了他一礼,看了看天色,“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完,她便转身,沿着另一条岔路,飘然远去。
陈平站在原地,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绿树掩映之间,久久没有动弹。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又抬头望向斗法堂的方向,眼中闪烁着亮光。
而另一边,走远的张月,嘴角那抹笑意渐渐敛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思绪。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庶务殿的方向,目光幽深。
陈平。
她默念着这个名字,脑海里浮现出三年前那个木讷、窘迫,甚至有些傻气的身影。
当初她把那个报酬不错的宗门任务转包给他,的确是存了些心思。三灵根的资质,在宗门里就是最底层的挣扎,她自己深有体会。这种人,要么认命,要么就得豁出命去搏。
她看中了他的灵根属性,也看中了他的老实。一个听话好用,不会耍心眼,事后也不会惹麻烦的“工具人”,是最好的选择。
那次任务她得了大头,分给他的不过是些汤水,外加几句不痛不痒的提点,本以为只是一次性的买卖。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头她眼里的“憨牛”,居然真的敢一头扎进黑风山脉,而且还不是待个十天半月,是整整三年。
三年,对炼气期修士而言不算短。黑风山脉是什么地方?,每年都有人悄无声息地死在里面。他竟然活下来了。
不止活下来了,还从炼气三层到了四层。
刚才她扫了他一眼。人更黑了,瘦了,但那身板却像根扎进岩石里的松树,挺拔硬朗。更让她心头一跳的,是他的眼神。三年前的慌张和局促,被一种沉静所取代。
这已经不是一头只知道埋头干活的憨牛了,这是一头在山林里学会了如何撕咬和搏杀的野兽。
张月的手指在储物袋上轻轻敲击着。当初的无心插柳,如今似乎要长成一棵可以合作的树苗。
她很清楚,在梧桐宗,一个像她这样没有背景的三灵根弟子,想要走得更远,单打独斗是不行的。必须要有盟友,可靠的、有实力的盟友。
或许,自己该重新审视一下这份“投资”了。以前是她主导,现在……也许可以尝试着平等合作。
她嘴角重新勾起一抹弧度,这次的笑容里,少了几分算计,多了些许真正的兴味。这个陈平,比她想象的,要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