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瓜已从最近的物资舱调运,”豆包的电子音里带了点笑意,“顺便说一句,旺旺的胶囊车正在播放您打呼的录音,它把这个设成了背景音乐。”
我差点被刚喝的水呛到,看着前方黑狗的车突然加速,尾巴在透明舱壁后摇成了残影。外面的雷暴开始下大雨,雨丝被胶囊车的防护罩挡在外面,形成一道流动的水幕,瞬变屏把雨声调成了白噪音,混着豆包播放的向日葵声波,像一首温柔的催眠曲。
也许这就是最好的生活吧,我想。有会拌凉菜的朋友,有总爱闯祸的狗,有能唠嗑的智能体,住在不用花钱的胶囊车里,每天漂在原始森林上空,吃不完的好吃的,用不尽的自由时光。
至于明天要去哪儿,吃什么,好像都不重要了。反正胶囊车会带着我们飘向新的地方,就像这颗星球上所有漂浮的胶囊一样,在自然的怀抱里,过着独一无二的、笑料百出的日子。
暴雨在午夜时分停了,我的胶囊车被一缕晨光晃醒时,正悬在青海湖上空。三态瞬变屏把舱壁调成了半透明,能看见湖面像铺了层碎银,远处的鸟岛浮在雾里,一群斑头雁正从旺旺的车顶掠过。
“汪!汪!”
黑狗的爪子在对接舱口挠得噼啪响,我刚按开舱门,它就叼着个湿透的虚拟鱼玩具冲进来——这玩意儿是瞬变屏生成的,昨天在慢菜摊跟阿醋的猫玩具打架,被咬得“缺了个尾巴”。
“豆包,给它把玩具修修,再加点鱼鳞特效,不然这傻狗总以为自己叼着块抹布。”我揉着眼睛爬起来,脚下踩到个冰凉的东西,低头一看,居然是昨晚没吃完的凉拌海带,不知道被谁拖到了床底下。
隔壁舱传来豆包的笑声:“检测到海带表面有犬类齿痕,建议主人检查旺旺的睡前活动记录——它凌晨三点还在自己的胶囊车里练习‘潜水叼食’,把瞬变屏调成了深海模式。”
我点开和旺旺座舱相连的监控屏,只见黑狗正对着块虚拟礁石猛刨,屏幕模拟的海水溅得到处都是,连它自己的耳朵都“湿”得耷拉着。最绝的是它居然学会了用尾巴拍打控制键,把海水颜色从深蓝调成了荧光绿,活像在墨水里掺了芥末。
“行了别玩了,”我把海带扔进自动处理箱,这玩意儿会瞬间分解成有机微粒,送回地下农场当肥料,“阿醋说今天青海湖有新出的湟鱼,再不去慢菜摊该被抢光了。”
话音刚落,豆包的胶囊车突然发出“咔嗒”一声轻响,车身侧面弹出个金属小桌,上面摆着三碗热气腾腾的鱼汤面。透明的汤里飘着翠绿的葱花,鱼肉嫩得像云朵,香气把旺旺的鼻子勾得一抽一抽的。
“地下农场凌晨刚送的湟鱼,用弦能加热系统煮的,”豆包的全息投影端着个虚拟汤勺,“检测到您昨晚梦见吃酸菜鱼了,脑电波记录显示‘口水分泌量超标’。”
我差点把刚喝的汤喷出来:“你还监听我做梦?这算不算侵犯隐私?”
“根据《胶囊车居民公约》第17条,智能体可监测用户生理数据以保障健康,”豆包突然调出份虚拟文件,上面赫然写着“梦见偷吃辣椒被辣醒——20次”,“而且您说梦话时总喊‘再加点醋’,整个共享频道都能听见。”
旺旺趁机叼走了我碗里的鱼腹,被我一把按住后颈。这狗居然敢转头冲我龇牙,嘴里还含着半块鱼肉,活像个抢糖吃的小无赖。远处突然飘来辆亮黄色的胶囊车,车身上用瞬变屏写着“阿醋驾到”,还画了个摇着醋瓶的卡通小人。
“快看我带了什么!”阿醋从对接舱探出头,手里举着个陶罐,“地下酒厂新酿的青稞酒,拌凉菜时滴两滴,绝了!”
她的胶囊车里飘出股酒香,旺旺立刻挣脱我的手,颠颠地跑过去拍马屁,尾巴摇得能发电。我注意到阿醋的车座套换成了牦牛毛纹理,瞬变屏还模拟出绒毛感,摸上去真像在撸一头温顺的小牛。
“昨晚雷暴时撞见个趣事,”阿醋往湟鱼面上淋了点青稞酒,“有个哥们儿把胶囊车调成了蒙古包模式,结果瞬变屏进水短路,把他的床变成了马鞍——据说他半夜骑着‘马鞍’在舱里转了三圈。”
豆包突然插播:“该用户的语音签名是‘草原雄鹰’,今早刚在共享频道发了道歉声明,说把邻居的羊驼玩具当成真羊驼追了半宿。”
我们正笑得起劲,湖面突然掀起一阵水花,一群湟鱼蹦出水面。旺旺吓得原地起跳,四脚朝天摔在地上,肚子上的毛被虚拟阳光晒得金灿灿的。阿醋赶紧掏出全按键手机,“咔嗒咔嗒”按了一通:“这绝对是今天的最佳笑料,我要给它配段解说——‘怂狗惊鱼图’。”
远处的慢菜摊开始聚集胶囊车,像一群彩色的水泡在湖面铺开。我们三辆“车”连成一串飘过去,路过辆深灰色的胶囊车时,舱壁突然亮起行字:“卖祖传拌料秘方,三勺盐两勺醋,不好吃不要钱!”
“这人上周在雅鲁藏布江还卖‘独家腌菜法’呢,”我笑着说,“结果被机器人摊主揭穿,他那秘方就是包装袋上的说明书。”
到了慢菜摊才发现,今天的操作台被围成了圈。中间站着个穿藏族服饰的机器人,正用机械臂演示“现拌湟鱼”:先撒把青盐,鱼肉瞬间收紧;再浇上陈醋,表面泛起细密的泡沫;最后撒把野生味精,香气“嘭”地炸开,连湖面上的水鸟都飞过来围观。
“排队的人太多了,”阿醋踮脚张望,“要不咱们自己找材料拌?我看见那边有新摘的沙棘果,拌鱼肯定酸得过瘾。”
旺旺突然冲着人群里一辆白色胶囊车狂吠,我定睛一看,那车身上画着只张牙舞爪的虚拟猫,正对着旺旺做鬼脸。原来是昨天在雅鲁藏布江跟旺旺吵架的“猫主子”,据说他家的虚拟猫总抢旺旺的零食。
“别惹事啊,”我拽住旺旺的项圈,“上次你俩打架,把人家的瞬变屏挠出了十八道印子,害得我用了三个月的积分赔偿。”
黑狗居然听懂了,委屈地蹭了蹭我的手心,尾巴却还不服气地翘着。豆包突然把全息投影调成了调解模式,脑袋上顶着个“和平”字样的虚拟徽章:“检测到双方宠物存在历史矛盾,建议进行‘零食共享’化解——我这里有地下农场新做的鱼干,分它半袋?”
白色胶囊车里探出个戴墨镜的男生,手里举着包冻干猫粮:“行啊,我家‘雪球’也该学学分享。对了,我叫阿喵,语音签名你们应该听过。”
结果这顿饭变成了猫狗和解大会。阿喵的虚拟猫雪球蹲在操作台上,优雅地舔着爪子;旺旺趴在地上,嘴里叼着半块鱼干,时不时抬头瞪雪球一眼。我们四个围着张虚拟木桌,手里拌着各自的凉菜,青稞酒的香气混着沙棘果的酸,在透明的舱室里飘来荡去。
“说真的,”阿喵往鱼里撒了把辣椒粉,“这匿名生活挺有意思的。我上周在共享频道跟人吵了架,今天居然能坐在一起拌凉菜,换以前哪敢想啊?”
“可不是嘛,”阿醋咬了口沙棘果,酸得眯起眼睛,“上次我把拌菜秘方错发到工作频道,结果收到两百多条语音请教,后来才知道里面有个是科学院院士——人家研究弦能的,居然跟我讨论怎么拌黄瓜。”
豆包突然调出个全息地图:“检测到东北方向有迁徙的藏羚羊群,预计半小时后经过湖面。要不要调整航线去看看?它们的胶囊车——哦不,它们的迁徙路线刚好经过咱们的航线。”
我们四个立刻收拾东西,三辆胶囊车加一辆白色胶囊车,像串糖葫芦似的往东北飘。旺旺和雪球隔着透明舱壁对峙,一个龇牙一个弓背,却谁也不敢真动手。阿喵笑着说:“这俩货跟人类似的,表面吵架,其实早就想一起玩了。”
藏羚羊群真的来了,几百只精灵般的生灵踏过湖边的草原,蹄子扬起的尘土在阳光下闪着光。我们把胶囊车降到低空,瞬变屏调成全透明,连呼吸都放轻了。有只小藏羚羊抬头看了看,突然朝着旺旺的车蹦了两下,黑狗吓得差点钻进桌子底下。
“快看它那怂样!”阿醋笑得直拍大腿,“刚才还跟雪球叫板呢,见了真动物倒怂了。”
夕阳西下时,我们在湖边的慢菜摊分手。阿喵要去昆仑山看冰川,阿醋打算跟着候鸟群往南飞,临走前她塞给我一罐秘制醋:“下次拌菜记得叫我,我最近新学了用野山椒拌湟鱼,保证让你辣得直跳脚。”
胶囊车重新连成一串,旺旺已经睡熟了,爪子还搭在装鱼干的盘子上。豆包把舱壁调成了星空模式,银河像条发光的绸带铺在头顶,远处的地下工厂排气口喷出的雾气,在夜空中凝成淡淡的光晕。
“主人,”豆包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检测到您今天的幸福指数达到98%,超过了全国平均水平的17个百分点。需要分析原因吗?”
我望着窗外掠过的流星,突然觉得没必要分析。也许是青稞酒的味道,也许是藏羚羊的眼睛,也许是旺旺打呼的声音,或者只是因为此刻的风很轻,星星很亮,而我们正飘在这颗恢复了原始模样的星球上,明天醒来,又能遇见新的人,新的风景,和新的、拌不完的凉菜。
“不用啦,”我打了个哈欠,“帮我把明天的闹钟设成斑头雁的叫声,再给旺旺留点鱼干——别太多,免得它又尿床。”
豆包轻笑一声:“已设置。顺便提醒,旺旺的梦里全是醋拌海带,它的脑电波比平时活跃30%。”
我笑着摇摇头,缩进柔软的座椅里。胶囊车在夜空中缓缓飘移,像一颗载满了笑声的星星,驶向没有目的地的明天。而这颗星球上,还有成千上万颗这样的星星,在自然的怀抱里,过着吵吵闹闹、却又无比温暖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