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息影像悬浮在抢救室空中,光芒映亮了每个人惊恐万状的脸。两个光点,两个坐标,两个…“苏清雪”?
时间仿佛凝固了。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怀表悬浮发出的微弱嗡鸣,以及仪器记录这异常能量现象时发出的、被压抑的电流声。
陈默躺在病床上,仰头看着那幅悬浮的星图,看着那两个被诡异连接绑定的光点标签。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剧痛、所有的疲惫、所有的思维,都在这一刻被眼前这超越理解范围的真相炸得粉碎。
百慕大在消耗生命。
南极冰层下,锁着另一个“苏清雪”,是“起源”,是“锚点”,处于“绝对静止”。
他两世的爱人,他拼死想要拯救的人…到底…是哪一个?还是说…这两个都是她?又或者说…她从来都不是他以为的那个“完整”的她?
前世她葬礼上的冷漠,今生她眼底深藏的、仿佛背负了整个世界的悲伤与决绝,她对自己身体异变的隐瞒,她对深渊计划的某种先知般的了解…所有的疑点,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似乎都被这幅残酷的星图串联起来,指向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可能性。
难道从一开始,他们的相遇、婚姻,甚至可能连她的“重生”…都是这个庞大阴谋的一部分?而他,不过是这盘棋中,一个被莫名卷入、却自以为执棋的…棋子?
“呵…呵呵…” 极致的震惊过后,一种荒谬绝伦的、带着血腥味的笑声,从陈默干裂的喉咙里挤了出来。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动脖颈,目光从空中那令人心碎的星图上移开,落在了自己空空如也的左手——那里刚才还紧握着怀表,此刻却只残留着滚烫的触感和空虚。
然后,他的视线,仿佛穿越了病房的墙壁,穿越了无尽的距离,茫然地、没有焦点地落在前方,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又或者,是落在内心深处那个早已模糊的、关于“苏清雪”的影像上。
他的嘴唇颤抖着,声音轻得如同梦呓,却带着一种被彻底掏空灵魂后的、冰冷的平静,问出了那个盘旋在他破碎意识中最根本、也最恐怖的问题:
“…你到底…是谁?”
这句话,不是问向病床,不是问向空气,而是问向那个贯穿了他两世生命、给予他最深痛苦与最强烈生存意义的女人。问向那个可能在深渊深处沉睡的“起源”,也问向那个在百慕大能量场核心挣扎的“终端”。
怀表似乎感应到他灵魂的震颤与质问,悬浮的星图光芒摇曳了一下,那两个被连接的光点仿佛也随之明暗不定。那枚黑色碎片在容器中发出最后一声低沉的共鸣,幽蓝光边彻底暗淡下去,恢复了死寂的绝对黑暗。
全息星图又持续了几秒,然后如同耗尽了能量,迅速黯淡、收缩,最终化为一缕蓝光,重新流回弹开的怀表之中。表盖“啪”一声自动合拢。怀表失去了悬浮的力量,直直坠落下来,恰好落回陈默摊开的左掌心,依旧温热,却仿佛重若千钧。
抢救室内,死一般的寂静重新降临。只有仪器不知疲倦的滴滴声,提醒着人们时间的流逝,以及病床上那个男人,刚刚被一个比死亡更残酷的真相,击穿了所有关于爱与救赎的信念。
林薇捂着脸,泪水从指缝无声滑落。周锐面色惨白,双手撑在控制台上,微微发抖。他们猜到了部分真相,却没想到是以如此直观、如此残忍的方式被揭露。
医生们面面相觑,眼前的这一切早已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他们能做的,只是继续监控着陈默那在真相冲击下,变得更加岌岌可危的生命体征。
陈默闭上了眼睛。掌心的怀表依旧贴着他的皮肤,传来微弱却真实的温度。那里面,藏着两个“她”的坐标,藏着连接她们的诡异纽带,也藏着…他所有爱与执念的根源,和可能从一开始就注定的、巨大的谎言。
南极…起源锚点…X-0…
百慕大…意识囚笼…终端…
他的清雪…他两世唯一想要守护和回家的人…究竟在哪一个坐标里?又或者,这两个,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还是说,真正的苏清雪,早就在他不知道的某个时刻,被这个名为“方舟”的疯狂计划,撕裂成了两半?
K临死前的话再次回荡:“‘方舟’…并非终点…”
现在他明白了。方舟计划,或许根本不是什么逆转时间拯救人类,它可能是一个更庞大、更黑暗的、涉及“存在本质”实验的幌子或前期阶段!而苏清雪,她的血脉,她的“双生”…很可能就是这个终极实验的核心样本与关键组件!
元老会…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创造什么?还是…取代什么?
前所未有的寒意,比南极的万载玄冰更冷,从脊椎一路窜升,冻结了他的血液和思维。但在这绝对的冰冷与绝望深处,那簇名为“陈默”的火焰,那历经两世磨难、穿越生死也未曾熄灭的执念,却在灰烬中,猛地窜起了一星更加疯狂、更加不顾一切的火苗!
无论你是谁…
无论有几个你…
无论这背后是怎样的阴谋与地狱…
我都要找到你。
把所有属于你的,夺回来。
把所有伤害你的,碾成齑粉。
怀表在他掌心,感知到这决绝的意志,最后一次,坚定而温暖地搏动了一下。
仿佛在说:去吧。无论答案多么残酷,路,就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