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菲亚的话像两块沉重的石头，投入凌原本就波澜暗生的心湖。
黑月家族。秘银会外部顾问。
任何一个名字单独拎出来都足以让他高度警惕，现在却同时出现在他最关心的两件拍品背后。这绝不是巧合。
侍者撤走了主菜盘，换上了小巧的甜点。凌没动，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对面那个女人身上，以及她话语中那几乎不加掩饰的交易意图。
“陈女士的情报……确实很有分量。”凌缓缓开口，斟酌着词句，“这让我更加确信，后天的拍卖会，远比看起来复杂。”
“永恒集市的规则从来不在明面上，林先生。”索菲亚用小勺轻轻触碰着甜点表面，星云状的内部缓缓旋转起来，“价高者得只是最基础的一层。情报、关系、场外交易、甚至某些不便言说的‘默契’和‘威胁’，都会影响最终结果。没有准备的人，带着再多的灵晶进去，也可能空手而归，甚至惹上麻烦。”
她说的很直白，这也是在暗示：没有她的帮助，凌他们即便拿到秘银会的预付款，竞拍之路也将荆棘密布。
“那么，陈女士所谓的‘深度合作’，”凌将话题拉回原点，“具体是指什么？我们提供‘寂灭之扉的见解或样本’，换取你关于‘漂游深渊’的情报和资源支持。这个交换，似乎并不完全对等。”
他点出了关键：索菲亚要的是他们过去可能获得的、与寂灭王朝相关的实质或知识，而她现在提供的，更多是“情报”和“可能的”支持。情报有价值，但具有时效性和不确定性。而他们从监狱带出的东西，可能是独一无二的。
索菲亚放下小勺，暗金色的眼眸在餐厅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深邃。
“对等，取决于我们如何看待彼此的价值。”她声音平稳，“我看重的，并不仅仅是你们可能从那个监狱里带出的‘某件东西’。我更看重的，是你们本身——能够从那种绝地生还并带走东西的能力，你们正在追寻的目标所代表的‘可能性’，以及你们未来可能创造的‘价值’。”
她换了个更舒适的坐姿，继续道：“我是一个投资者，林先生。投资的是‘未来’。锈蚀星那次是试探性下注，你们的表现超出了我的预期。现在，我认为是加大投资的时候了。我提供的，不仅仅是情报。在永恒集市，我有我的网络和影响力，可以帮你们解决很多‘小麻烦’，比如某些不必要的关注、某些合规上的瑕疵、甚至是一些竞争对手的……过度热情。”
“而在你们前往漂游深渊的路上，”她话锋一转，语气更加认真，“我可以提供更具体的帮助：安全的补给点坐标、已知的危险区域规避路线、以及……与那片星域某些‘地头蛇’打交道的引荐。这些东西，不是光靠灵晶或者勇气就能买到的。它们需要时间、关系，以及信任去积累。”
她描绘的蓝图很诱人。凌承认，如果他们真的要深入漂游深渊，这些支持至关重要。灰烬星的经历已经证明，在一个陌生而危险的环境里，有准备的探索和盲目乱闯是天壤之别。
“听起来，陈女士想要的，不仅仅是一次性交易，而是……长期绑定。”凌直视着她。
“长期，稳定的互利关系。”索菲亚纠正道，“我不喜欢一锤子买卖。那太没想象力，也太容易引发背叛。我希望我们成为……战略伙伴。你们专注于你们的目标，解决你们的问题。而我，提供你们需要的平台、信息和支持，同时分享你们成功所带来的部分回报——无论是知识、技术，还是其他有价值的东西。”
她顿了顿，补充道：“当然，这一切建立在逐步深化的信任和一次次的成功合作基础上。我们可以从小处开始，比如……后天的拍卖会。”
话题又绕了回来。拍卖会是当前最迫切的试炼场，也是检验双方是否有合作可能的第一块试金石。
凌沉默了片刻。餐厅里只有背景音乐和窗外永恒不变的星辰流光。他在脑中飞快地权衡。
完全拒绝索菲亚，意味着失去一个可能极其重要的情报和资源来源，独自面对拍卖会乃至漂游深渊的未知风险。接受她的“深度合作”，则意味着将团队的一部分未来与她绑定，暴露更多信息，并承担她背后可能存在的复杂关系和未知意图带来的风险。
“陈女士，”凌终于开口，声音清晰而坚定，“你的提议很有建设性。但对于‘深度合作’或‘战略伙伴’这样的关系，我们需要更多的时间来了解和评估彼此。信任不是一顿晚餐就能建立的。”
他没有直接答应，但也没有把门关死。
“不过，”他话锋一转，“对于眼下的拍卖会，我们确实需要帮助。如果你能提供更详细的、关于竞争对手和潜在风险的情报，帮助我们增加胜算，这将是一个很好的开始，也是展示你‘诚意’的机会。”
他提出了一个折中方案：暂时搁置宏大但模糊的“深度合作”框架，先从解决眼前最具体的难题开始，以实际帮助换取有限的信任和未来的合作可能性。同时，将“提供情报”定义为索菲亚展示“诚意”的行为，占据了微妙的心理优势——现在是索菲亚需要证明自己值得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