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上甚至趿拉着一双纸做的拖鞋,针脚粗糙,一看就是生手所为。
她原本披散,滴着水草的长发被高高束成了一个利落的马尾。
脸上那空洞流血的眼窝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同样用黑色纸张折叠成的、遮挡住双眼的墨镜。
这些都是东方毓一早剪裁后烧给她的东西。
此刻,她脸上挂着一种近乎僵硬的、努力挤出来的恭顺微笑。
甚至还朝着惊魂未定的绿漓,姿势有些别扭地微微福了福身,像是在行礼。
绿漓看得目瞪口呆,浑身汗毛倒竖,紧紧抓住世子的衣袖。
“别怕,暂时无害。”
东方毓又拿起一个肉包子塞进嘴里,含糊地安抚道,顺手用袖子给绿漓顺了顺背。
“边吃边听故事。绣莲,你来说。”
那被称为绣莲的女鬼微微颔首,飘近了一些,但保持在让绿漓不那么紧张的距离。
她的声音不再凄厉,带着一种沉痛的平静,仿佛隔着遥远的时空传来。
“奴婢名叫绣莲,原本家住轩辕国边陲的一个附属小国。”
“那年收成不好,地主老爷又涨了地租,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
“相公和我商量,带着我们的儿子狗娃,一起来都城投奔远房表亲,想着在城里找点活计,挣点钱糊口…”
——
染坊里弥漫着刺鼻的染料气味和潮湿的霉味。
巨大的染池旁,工人们埋头苦干,气氛压抑。
“快点,都给我手脚麻利点!这批货可是急等着出的,耽误了时辰,扣你们工钱。”
一个嘶哑刺耳的女声在工棚里尖利地响起。
说话的是染坊的徐管事,她身材矮胖臃肿,脖子几乎埋在层层肥肉里看不见。
手里挥舞着一根油亮的藤鞭,态度极其嚣张跋扈。
工人们在她尖利的催促和鞭影的威胁下,动作更快了几分,脸上写满了疲惫和畏惧。
“你,说你呢!”徐管事的小眼睛精准地锁定在人群中的一个身影上。
正是刚来不久、手脚还算麻利的绣莲。
她用藤鞭粗鲁地戳着绣莲的后背和手臂。
“手脚是麻利了,眼睛呢?布没浸泡透,染出来的颜色能均匀吗?给我仔细点。”
绣莲站在巨大的浸泡池边缘,正费力地用一根沉重的木棍将堆积如山的布料往下压,让它们能完全浸入浑浊的染液中。
连日的高强度赶工让她体力透支,眼前阵阵发黑。
徐管事的藤鞭戳在身上生疼,她下意识地想沿着池边躲开。
“还敢躲?”
徐管事三角眼一瞪,手腕一抖,藤鞭带着风声,啪地一声狠狠抽在绣莲的臀部!
剧痛和突如其来的力道让绣莲惊叫一声,手中的木棍猛地一滑,整个人瞬间失去了平衡!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
绣莲整个人摔进了冰冷黏腻的染池里!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锦缎长衫、油头粉面的青年男子摇着折扇。
在一名小厮的陪同下,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工棚。
正是刘家的大少爷,刘启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