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落地的轰鸣声和震动并没有唤醒睡得像死猪一样的梁赟,直到广播里传来乘务长那甜美却带着几分机械感的“欢迎抵达上海浦东国际机场”,他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他这一觉睡得可谓是昏天黑地,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梦游周公的时候,旁边的宋雨琦已经把他那点老底在万米高空给抖落了个干干净净,更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旁边那位来自哈尔滨的同胞宁艺卓打上了“世纪渣男”和“魅魔转世”的双重标签。
“醒醒!别睡了!口水都要流到地毯上了!”
宋雨琦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拍在梁赟的肩膀上,那力道大得仿佛是在拍打一块案板上的五花肉。
梁赟痛苦地呻吟一声,揉着惺忪的睡眼坐直了身子,下意识地伸手去擦嘴角,结果摸到了一张干燥清爽的脸。
嗯?怎么没口水?
他疑惑地看了一眼宋雨琦,发现对方正一脸嫌弃地把一张揉成团的纸巾扔进清洁袋里。
还没等他开口询问,刚刚目睹宋雨琦又一次给梁赟擦口水的宁艺卓就像是屁股底下装了弹簧一样,“蹭”地一下弹射起步。
她抓起自己的随身行李,动作敏捷得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眼神里闪烁着逃出生天的渴望。
“那个……雨琦姐,前辈!我先走了!再见!不对,最好不见!”
宁艺卓语速极快地扔下这句话,然后头也不回地冲向了舱门。
那背影,颇有一种“只要我跑得够快,渣男的晦气就追不上我”的决绝。
梁赟看着她那仿佛后面有狗在追的背影,一脸懵逼地问宋雨琦:“这孩子怎么了?尿急?还是我长得太吓人了?”
宋雨琦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容:“大概是怕被你的‘魅魔光环’给辐射到吧,毕竟珍爱生命,远离渣男。”
“……你有病吧?颠婆......”
“你骂谁呢?”
“谁问我我骂谁!”
..........
两人斗着嘴下了飞机。
刚走出廊桥,一股久违的、熟悉的、带着寒意的空气扑面而来。
那是上海冬天的味道。
然而,还没等梁赟深吸一口气感慨一句“故乡的云”,他就看到刚刚跑得比兔子还快的宁艺卓正戴着口罩一脸绝望地站在海关入口处,手里紧紧攥着护照,整个人像是一尊被风化了的石像。
而在她面前,几位身穿白色防护服、全副武装的工作人员正严阵以待,手中的指示牌上写着几个鲜红的大字——
【入境人员请走这边,集中隔离转运通道】
梁赟愣住了。
他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似乎大脑还没能处理眼前这个信息。
“隔离?什么隔离?”
他转头看向宋雨琦,脸上写满了清澈的愚蠢。
宋雨琦像看弱智一样看着他,从包里掏出手机晃了晃:“大哥,你是不是活在2G网络时代啊?现在的政策是‘14+7’啊!入境必须集中隔离14天,然后再居家健康监测7天。你不会以为下了飞机就能回家吃火锅了吧?”
梁赟感觉一道天雷劈在了自己的天灵盖上。
“14……天?集中隔离?在酒店?不能出门?”
“bgo!答对了,可惜没有奖励。”宋雨琦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充满了同情(伪)和嘲笑(真),“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你的假期,大概率要在酒店的单间里度过了。”
梁赟眼前一黑,差点当场晕过去。
他请假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回家躺平,完全把这茬给忘了!
怪不得金智妍当时批假的时候眼神那么奇怪,怪不得田小娟送他走的时候说让他好好休息……
合着全世界都知道,就他这个当事人不记得了?!
“不是……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梁赟抓狂地问道。
“我以为你知道啊!”宋雨琦一脸无辜地摊手,“而且我看你睡得那么香,也不忍心打扰你的美梦嘛。再说了,要是告诉你了,你万一吓得跳机怎么办?”
“我跳你大爷……”
在“大白”们的指引下,三人像被赶鸭子一样填了一堆表格,做了一次核酸检测,然后分批登上了前往隔离酒店的大巴车。
这就像是一场充满未知的盲盒游戏。
你永远不知道自己会被拉到哪个区的哪个酒店,也不知道那个酒店的饭菜是好吃还是难吃,更不知道房间的窗户能不能打开。
大巴车在上海的街道上穿梭,车厢里安静得只有发动机的轰鸣声。
宁艺卓缩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把帽檐压得低低的,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但这显然是徒劳的。
因为当大巴车终于停在一家看起来还算气派的酒店门口,工作人员开始分发房卡的时候,命运的齿轮再次无情地转动了。
“801,梁赟。”
“802,宋雨琦。”
“803,宁艺卓。”
工作人员念名字的声音在大堂里回荡,清晰得让人想装聋作哑都不行。
宁艺卓拿着房卡的手都在颤抖。
801,802,803……
这特么是连号啊!
这是什么孽缘啊!
她绝望地抬头看天,感觉老天爷一定是在跟她开玩笑,而且是一个一点都不好笑的玩笑。
三人拿着行李上了电梯,来到了八楼。
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宋雨琦走到802门口,刷卡,开门,然后探出头看了看左右两边的801和803,脸上露出了恶魔般的笑容。
“嘿嘿,邻居们,接下来的14天,请多关照咯!”
梁赟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刷开801的门走了进去。
宁艺卓则是像躲避瘟疫一样,迅速刷开803的门钻了进去,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仿佛慢一秒就会被隔壁的“渣男病毒”感染一样。
梁赟进屋后,先把行李箱扔在一边,然后整个人呈“大”字型瘫倒在床上。
房间环境倒是不错,宽敞明亮,还有一个不小的阳台。
等等,阳台?
梁赟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拉开落地窗的窗帘,推开玻璃门走了出去。
一阵冷风吹来,让他清醒了不少。
他走到阳台栏杆边,探头往旁边一看。
好家伙。
这哪是阳台啊,这简直就是连廊啊!
这酒店的设计师大概是个崇尚“邻里和睦”的理想主义者,相邻房间的阳台之间只隔了一块不到一米高的磨砂玻璃挡板,而且挡板并没有封顶。
也就是说,只要腿稍微长一点,抬脚就能跨过去。
就算不跨过去,站在阳台上说话,隔壁也能听得一清二楚,甚至连对方放个屁都能听出是什么音调的。
梁赟正感叹着这毫无隐私的设计,左边的阳台上突然冒出了一个脑袋。
是一头乱糟糟的长发。
“喂!二房东!这阳台不错啊!晚上可以一起开派对啊!”宋雨琦趴在栏杆上,笑嘻嘻地冲他挥手。
梁赟翻了个白眼:“开个屁的派对,老实待着吧你。回头确诊了你就老实了。”
就在这时,右边的阳台也传来了一阵响动。
梁赟下意识地转头看去,正好和探头探脑想要观察地形的宁艺卓对上了视线。
宁艺卓看到梁赟的那一刻表情瞬间凝固,就像是一只偷吃胡萝卜被抓现行的兔子。
“那个……嗨?”梁赟尴尬地举起手打了个招呼。
“哐当!”
宁艺卓像是受了惊吓一样,猛地缩回脑袋,然后重重地关上了阳台的落地门,拉上窗帘,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梁赟:“……”
他回头问宋雨琦“我变异了?”
“没,不过你本来长得也就是个初具人形吧,害怕也挺正常。”
“...你爬爬爬爬爬...”
他又看了眼宁艺卓的阳台。至于吗?我有这么可怕吗?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