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域，太玄门，摘星台。
夜。
无星，无月，天幕被一层浓得化不开的黑云笼罩，仿佛天地间只剩下这一座通天巨塔。
楚天立于台下，一袭太玄门弟子服，面色平静，眼神却如深渊。他混在人群中，像一滴水汇入大海，无人注意。
三天前，他以“楚渊”之名，凭着从幽冥深渊带回的、关于长生殿的部分情报，通过了太玄门的考验，成为了外门弟子。没人知道，这个沉默寡言、修为平平的年轻人，曾是搅动九荒风云的破界者。
他的任务，是接近太玄门的核心，找到玄黄修炼的秘密，伺机破坏。
而他得到的第一个机会，就是今晚的“摘星台”仪式。
“时辰到了！”
高台上，一名太玄长老厉声宣布，声音里带着狂热的亢奋。
台下，数万名太玄弟子齐声诵念，声音汇聚成一股洪流，冲霄而起。这声音并非诵经，而是一种咒语，一种献祭的号角。
楚天抬头，望向那座高达千丈的摘星台。
它并非实体建筑，而是由无数道扭曲的怨魂锁链交织而成，每一条锁链的末端，都绑着一个凡人！
那些凡人哭嚎、挣扎，却被怨魂之力死死拖拽，无法挣脱。他们被源源不断地输送到摘星台上方，像被投入熔炉的燃料。
“他们在做什么？”楚天身边的一个年轻弟子，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摘星啊！”那弟子眼中放光，“将十万凡人的魂魄，炼制成一颗‘引魂丹’。此丹能让大长老的修为再进一步，窥见源界之秘！”
引魂丹！
楚天心中一寒。他在《九荒长生考》中见过这个名字。长生殿的邪术，以众生魂魄为引，强行提升修为。这颗丹药，将是玄黄突破的最后一块垫脚石。
“嗡——！”
摘星台中央，一个巨大的血色阵法亮起。阵法中央，悬浮着一枚通体赤红、散发着不祥气息的丹丸。
“开始献祭！”
随着那名长老一声令下，锁链猛地绷紧！
“啊——！”
凄厉的惨叫响彻云霄。数十名凡人被瞬间扯碎，他们的魂魄被硬生生从体内剥离，化作一道道光束，汇入中央的丹丸之中！
丹丸贪婪地吞噬着魂魄，颜色由赤红转为妖异的紫黑，表面甚至长出了细密的、如同血管般的纹路。
一股磅礴而邪恶的生机，从丹丸中弥漫开来，笼罩了整个摘星台。所有太玄弟子都沐浴在这股力量中，修为蠢蠢欲动，脸上露出迷醉的神情。
“好强的力量……”
“不愧是大长老，这是在为我等铺路啊！”
楚天站在人群中，面无表情。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这股力量充满了怨念与诅咒，是沾满鲜血的毒药。任何一个修行者，一旦吸收，都会被污染神魂，永世不得解脱。
这就是长生殿的根基，用亿万生灵的哀嚎，堆砌出的罪恶神座。
“楚渊。”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楚天侧目，看到了花梦瑶。
她也是一名太玄弟子，白衣胜雪，长剑斜背，气质清冷如月。她与楚天一同接受考验，被分到了同一组。这几日，两人除了必要的交流，几乎没有多余的眼神接触。
此刻，她看着楚天，眼神复杂。
“怎么了？”楚天低声问。
“你的剑。”花梦瑶的目光落在楚天腰间的佩剑上，“太普通了。太玄门不养废人，明日演武，若你再露怯，就会被逐出门墙。”
这是一个警告，也是一个试探。
楚天明白，花梦瑶在观察他。她总觉得他身上有秘密，却抓不住把柄。
“知道了。”楚天应道，声音平淡。
花梦瑶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融入了演武场的人群。
楚天没有动。他的目光越过人群，望向高台。
献祭还在继续。
每过一刻钟，就有一批凡人被绞杀，魂飞魄散。短短时间内，已有数百条鲜活的生命，化作了丹丸的养料。
他的拳头，不知不觉间握紧。
这些人，都是无辜的。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死，只是被当成祭品，被这个吃人的宗门，献祭给了一个更可怕的存在。
守护的执念，在他心中无声地呐喊。
“肃静！”
高台上，太玄门大长老的身影缓缓升起。他须发皆白，仙风道骨，身上却散发着与摘星台同源的、令人作呕的邪恶气息。
“玄黄殿下有令，此丹炼成，将助我等叩开源界之门，届时，人人皆可长生！”大长老的声音充满了蛊惑，“为了长生，些许牺牲，算得了什么！”
“不算！”
人群中，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楚天身上。
楚天从人群中走出，神色平静，但眼神却冷得像冰。
“楚渊！”大长老眯起眼睛，“你想说什么？”
“我问长老，”楚天朗声道，声音传遍全场，“若源界真如你们所说，是至高的乐土，为何需要用如此多的怨魂与鲜血去浇灌？这真的是长生，还是通往地狱的门票？”
全场哗然！
“放肆！”
“大胆狂徒，竟敢质疑长老！”
“杀了他！清理门户！”
无数道愤怒的目光射向楚天。在太玄门弟子眼中，长老的话便是真理。
花梦瑶的瞳孔骤然收缩。她没想到，楚天竟敢在这种场合，公然顶撞大长老！
大长老脸上露出一丝冷笑，目光如电，锁定楚天：“楚渊，你敢质疑我，是觉得自己的修为，能抗衡整个太玄门吗？”
他缓缓抬起手，一股恐怖的威压笼罩了楚天。
楚天屹立不动，残碑印记在他胸口微微发烫，与这股威压分庭抗礼。
“弟子不敢。”楚天低头，“弟子只是……不忍。”
“不忍？”大长老嗤笑一声，“修仙之路，本就是逆天而行，夺天地造化。心不够狠，如何证道？来人，将他拿下，废去修为，逐出师门！”
两名执法长老瞬间出现在楚天身侧，就要动手。
“慢着！”
花梦瑶一步踏出，挡在了楚天身前。她的声音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他虽言语冲撞，但并无实证，按门规，罚去思过崖三月即可。无需大动干戈。”
她竟在为他求情！
楚天猛地抬头，看向花梦瑶。
花梦瑶与他目光相接，眼神闪烁，似乎在说：“我知道你不是坏人，但你太鲁莽了。”
大长老冷哼一声：“看在梦瑶的份上，暂且饶你一次。滚下去！”
楚天压下心中的翻江倒海，躬身一拜，退回了人群。
他能感觉到，花梦瑶在看着他。
他能感觉到，整个太玄门，有无数双眼睛，也在看着他这个“异类”。
……
演武场。
夜深人静。
楚天独自一人，在角落中擦拭着佩剑。他的剑，只是一柄普通的精钢剑，但在他的擦拭下，却渐渐映出一点微弱的、深红色的光。
是残碑印记的力量。它在楚天冷静下来后，自动收敛了气息。
“还在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