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三件信物(1 / 2)

决心已定,牧尘却没有立刻莽撞行事。

他先去找了程大夫,把夜里所见那场法事的每一个细节——城隍牒悬浮的微光、车夫票叩击的闷响、焚化时的刺骨白光——尽可能清楚地讲了一遍。

讲到那少爷与丫鬟的惨事时,声音还是不免有些发颤。

程大夫撵着药碾子的手停了许久,才叹了口气:“这是正经的‘通幽科仪’,讲究极大。我们一没师承,二没法器,三不懂全套咒诀,硬要模仿,怕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师父,我……我不要全套。”牧尘抬起头,眼神清澈却执拗,“我就想试试,能不能……把那个‘意思’传过去。告诉‘那边’,有这么一封信,要送给这么一个人。”

程大夫看着他,眼神复杂得像结了层冰的深潭。屋里只有药碾子重新滚动时发出的、单调而沉重的“咕噜”声,碾碎的不知是草药,还是老人心里的担忧。

半晌,程大夫放下药碾,却没有立刻去拿东西。他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牧尘,望向窗外那片已经染上暮色的山林。

他的脊背挺得笔直,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沉重。

“尘娃,”程大夫的声音很沉,沉得像要把每个字都摁进地里,“你可知,这‘通幽’二字,意味着什么?”

牧尘愣了一下:“是……是跟‘那边’说话?”

“说话?”程大夫转过身,脸上没有半分平日的温和,只有一种近乎严厉的清醒,“那是打开一扇门。一扇活人本不该打开的门。”

他走近几步,在牧尘面前蹲下,视线与他平齐:“你看见的那些城隍牒、车夫票、金银祭品……那都是‘规矩’。是千百年来,活人与幽冥划好的界限。你按规矩办事,那边就按规矩接。可你现在——”

程大夫的目光落在牧尘胸口,仿佛能穿透衣料,看见那枚温热的碎片和那道冰冷的裂口。

“——你没有牒文,没有符令,没有科仪。你要做的,是用你这身血肉、这点灵力,还有那碎片里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去硬生生撬开那扇门。”

他顿了顿,每个字都咬得极重:

“你知道最坏的后果是什么吗?”

牧尘喉咙发干,摇了摇头。

“一旦‘申请’被拒,或者被‘那边’误解,”程大夫的声音压得很低,低得像从地缝里钻出来的寒气,“你的魂魄,可能会被当作‘闯入者’,或者‘祭品’,永远留在幽冥回不来。”

牧尘浑身一僵。

“永远”两个字,像两枚冰锥,直直钉进他耳朵里。

“你奶奶让你天亮前回来,”程大夫继续说,眼神锐利得像要剖开牧尘的每一个念头,“可如果‘那边’不认你这套野路子,不接你这封没头没尾的信……那天亮时分回来的,可能就只是一具还有温度的空壳子了。”

屋里死寂。

窗外的天色又暗了一分,暮色像潮水,一点点漫进屋里,把程大夫的脸染成青灰色。

牧尘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在胸腔里撞得生疼。

永远回不来。

变成空壳子。

这些话像冰冷的藤蔓,缠上他的四肢,勒得他喘不过气。

可是……

他低下头,手慢慢伸进怀里,触到那封被撕开的信。纸页冰凉,边缘卷曲,那道裂口像一道永远不会愈合的伤口。

苏婉站在河中央的样子,那双死寂眼底最后闪过的不甘,还有那句“我们……都在等”……

一百二十年。

河水那么冷,那么黑。

“师父,”牧尘抬起头,声音有些抖,但眼睛却亮得吓人,“如果……如果我不试,苏婉姐姐是不是……就要永远在河里等下去?等到连最后这点不甘都没了,变成……变成真正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