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翼宸漫无目的地走在天都的街巷里。午后的阳光穿过街边的枝叶,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可他却觉得浑身发冷。
渎职,徇私,滥权,失察。
每一个词,都与那道清冷的身影重叠,最终化作一百军棍后血肉模糊的背,和一剑劈碎湖心岛后苍白的脸。
前方不远处,一户人家的门前正堆着打包好的箱笼,几个伙计正吃力地往马车上搬运着家具。
他停下脚步,这户人家他认得,是水鬼案的其中一位受害者的家,是城南布庄的东家。
一个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男人正指挥着伙计,他脸上是岁月和辛劳刻下的沟壑,眼神空洞,仿佛一夜之间被抽走了所有生气。
这条街一月前,是孩童们最爱来之处。只要在路过这家门口时,说几句吉祥话,就能讨得一把瓜子坚果。
那时,这位张老板还精神矍铄,言谈间满是对女儿即将嫁得良婿的喜悦。
“张老板。”卓翼宸走上前。
张老板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看了他半晌,才认出他来,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最后只能拱了拱手。
“张老板这是要搬家?”卓翼宸疑惑。
张老板家的布庄物美价廉,一直生意很好,怎会突然要背井离乡?
“是啊,小卓大人。”张老板终于发出声音,只是那声音像是被草木碎屑磨擦过,显得粗粝而疲惫。
突然,里屋传来一阵古怪的、咯咯的笑声,像母鸡下蛋后的叫声,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悲凉。
一个妇人披头散发地冲了出来,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用红布包裹的木偶。她一边亲吻着木偶,一边颠三倒四地哼着嫁女时唱的小调。
“我女儿、我女儿今天出嫁!今天出嫁!漂漂亮亮、漂亮的~哈哈,漂漂亮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