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浸透了中路大营。
白日里决意南下的喧嚣已然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般的压抑。中军大帐内,邓安独自一人坐在阴影里,宛如一尊失去灵魂的石像。
他甚至没有勇气,也没有脸面,去面对被张三丰拼死护送来的天子、家眷和那些追随他至此的文臣。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快得像一场荒诞而残酷的噩梦。
就在数月前,他还意气风发,指点江山,以为荆襄已是囊中之物,天下亦不远矣。
可转眼间,烽火连天,基业崩塌,战友凋零。
他的脑中不受控制地翻涌着,勾勒出一幅幅让他心胆俱裂的画面,无比清晰,无比真实:
他“看到”了袁崇焕被俘的那一刻——
洛阳城头,最后的旗帜在烈焰与浓烟中缓缓倾倒。袁崇焕拄着卷刃的长剑,站在尸山血海之中,甲胄破碎,浑身浴血,连站立都需倚靠残垣。
无数敌军如同潮水般涌上,将他层层包围。他没有挣扎,只是缓缓抬起头,望向南方,那双曾洞悉白河渡口战机的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与……未尽其责的遗憾。
几名敌将上前,用粗重的铁链锁住他的手脚,他身躯微微一晃,却依旧挺直了脊梁,如同他坚守了三十日的洛阳城墙,纵使陷落,风骨犹存。那沉默的、被押解下城的身影,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烙在邓安的心上。
他“看到”了徐庶被俘的那一幕——
颍川街巷,残垣断壁间,徐庶的长衫已被鲜血和尘土染得看不出本色。他手中的剑已然崩缺,身边最后几名亲兵相继倒下。他被数十支长矛逼至墙角,退无可退。
敌军将领呼喝着让他投降,徐庶却猛地将手中残剑掷于地上,发出“当啷”一声脆响。他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发髻,目光平静地扫过围上来的敌军,嘴角甚至扯出一丝讥诮的弧度,仿佛在嘲笑这命运的捉弄。
他没有看押解他的人,只是望向陈群突围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随即化为一片决然的沉寂。那掷剑的脆响,在邓安脑中反复回荡,如同丧钟。
“我怎么……怎么就没想到袁绍会如此不顾后果地落井下石?”
“我怎么……就忽略了吕布这头受伤的猛虎,对他的仇恨竟能驱使他爆发出如此力量?”
“还有……李元昊……”
想到这个名字,邓安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
历史上的那个李元昊,可是在白手起家的情况下,硬生生从宋、辽两大帝国夹缝中建立起西夏王朝的枭雄!其手段之狠辣,战略之刁钻,用兵之诡诈,堪称一代人杰。
自己居然一直忽略了系统召唤出的这个平衡者的存在,任由他在凉州默默积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