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摩挲着纸页,叶无忌只觉心头狂跳,直欲破腔而出。他立时暗运玄功,将这股激荡强行压下。
越是临大事,越需静气。
全真教数年修行,剑法之外,学得最精深的,便是这“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养气功夫。
目光扫过经文夹缝中那些小字,叶无忌深吸一口气,平复胸中激荡。
《九阳真经》之强,不在招式变化,而在内家心法。此功一旦练成,丹田便如一尊永不熄灭的洪炉,真气自生自衍,滔滔不绝。寻常一拳一脚,皆能蕴含千钧之力;周身百骸,更能修成金刚不坏之躯,反震外力,妙用无穷。
较之王重阳所传的先天功,此功少了三分道家的清虚冲和,却多了七分佛门的刚猛浩大,其气象之博大,犹在先天功之上。
“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
叶无忌默念这几句总纲,只觉口齿噙香。
这几句口诀看似平平无奇,实则已道尽武学至理。任凭敌手招式如何精妙,内力如何强横,我自岿然不动,以不变应万变,便如清风明月,无损山岗大江分毫。
他不再犹豫,盘膝坐定,心神沉入这本破旧的经书之中。
光阴流转,不觉半日。
窗外日头已然西斜,霞光透过窗棂射入,照得这满室经卷,都似镀上了一层宝光。
叶无忌看得极快。
他并不急着修炼,而是先背诵。
七日之期,看似不短,但这《九阳真经》夹于四卷梵文佛经之中,字数何止q千百?要在七日内练成,实是痴人说梦。
最稳妥的法子,是死记硬背。先将这经文烂熟于心,印在脑子里,待日后离了少林,寻个稳妥去处,再慢慢参悟修炼。
饶是如此,工程亦是浩大。那些小字细若蚊足,藏于梵文经义的笔划之间,极耗眼力心神。
看了一会儿,叶无忌便觉双眼酸涩,不得不停下来揉揉眉心。
“道长,可是这经文太过晦涩,看得累了?”
一个温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叶无忌抬头,只见觉远不知何时已擦完了那边的架子,提着水桶走了过来,脸上挂着憨厚的笑。
“大师说笑了。”叶无忌不动声色地合上经书,将其压在膝头,“达摩祖师的微言大义,贫道才疏学浅,读起来确实有些吃力。”
觉远深以为然,放下水桶,一拍大腿:“正是,正是!此经专讲‘万法唯识’,要勘破‘我执’、‘法执’,最是熬人。小僧初读时,也如堕五里雾中,苦参了十几年,方才悟得些许皮毛。”
言罢,他指着叶无忌膝上的经书,惋惜地叹了口气:“唉,只是可惜了这套祖师手泽。也不知是哪位前辈高僧参禅入了魔障,竟在经文行缝里胡乱涂抹,好好的一部心印宝典,被糟蹋得乌烟瘴气。罪过,罪过!”
叶无忌强忍住笑意。
若是让这和尚知道,他口中“乱写乱画”的东西,乃是足以让江湖掀起血雨腥风的绝世神功,不知会作何感想。
“确实可惜。”叶无忌顺着他的话头,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贫道观此笔迹,轻浮狂躁,言语不经,想来是心智迷失之辈所为。好在字迹尚小,倒也不算太过碍眼。”
“道长真是宽宏大量。”觉远双手合十,一脸佩服,“小僧每回瞧见这些涂鸦,便觉心头火起,恨不得寻柄快刀,将这些污秽之物尽数刮去,又恐伤了经书宝卷,只得强自按捺。”
叶无忌听得背脊发凉。
幸亏这和尚是个爱书成痴的性子,不敢动刀子,否则这《九阳真经》怕是早就绝迹江湖了。
“大师,贫道有些口渴,不知这阁中可有茶水?”叶无忌岔开话题。
“哎哟,怪小僧疏忽!”觉远一拍脑门,“道长稍坐,小僧这就去给您打水。这阁子里严禁烟火,没法烧水,只能委屈道长喝些山泉凉水了。”
“无妨,凉水更解渴。”
觉远提着空桶,噔噔噔地跑下楼去了。
看着他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叶无忌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