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开花弹在距离“破浪号”船首不足二十丈的水面爆炸,掀起的巨浪如同小山般朝着舰船拍打过来!
“抓紧!!”清羽大吼。
整个舰船剧烈摇晃起来,冰冷浑浊的河水劈头盖脸地浇了下来,甲板上的水手和士兵们瞬间被淋成了落汤鸡。
更有几个站在舷边、正全神贯注操作“暴雨梨花”的士兵,被这突如其来的巨浪晃得脚下不稳,“噗通”、“噗通”几声,直接掉进了河里。
“咳咳……呸!”清羽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看着甲板上一片狼藉、浑身湿透的部下,又是好笑又是好气。
“都愣着干什么?!快把落水的兄弟捞上来!检查损失!”他连忙下令。
所幸,掉进水里的都是熟知水性的好手,扑腾几下就抓住了同伴抛下的绳索或救生圈,除了灌了几口河水、受了点惊吓外,倒也无恙。
舰体本身更是毫发无伤,只是甲板需要清理,火炮需要稍作检查和冷却。
这场由“用力过猛”引发的意外,并未影响战斗结果,反而像一段小小的插曲,冲淡了首次实战的肃杀气氛,也让将士们对自家武器的威力有了更直观、更敬畏的认识。
战斗很快结束。闯入内河的倭寇先锋舰队被全歼,仅有少数残敌跳水逃生,也被随后的搜救小船一一擒获。
当世子殿下率领舰队,以一场干净利落、近乎零伤亡(如果不算落水和湿身的话)的大胜,全歼入侵倭寇的消息,由快马传回广信王城时,清漓才刚刚与平南王等人,押解着那名面如死灰的中年书吏回到王府议政厅。
捷报传来,议政厅内原本凝重压抑的气氛瞬间为之一松,不少属官脸上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平南王更是抚掌大笑,连说了三个“好”字,看向清漓的目光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赞赏与骄傲。
此一战,不仅化解了迫在眉睫的军事危机,更为清漓的“忠诚”做了最有力的背书!
然而,这份喜悦并未持续多久,就被一个不合时宜的插曲打断了。
只见世子妃李静仪鬓发散乱,眼眶通红,不顾侍卫的阻拦,径直冲进了议政厅。
她显然刚刚得知丈夫亲征的消息,而且自己竟被完全蒙在鼓里,一股被忽视、被排除在外的委屈与愤怒让她失去了往日的端庄。
“父王!夫君他……他怎能亲身犯险?!为何无人告知儿媳?!若夫君有何闪失,我……我……”
她声音带着哭腔,语气中充满了埋怨与后怕,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平南王眉头一皱,刚打了胜仗的喜悦被这妇人的哭闹冲淡了几分,正欲开口呵斥。
恰在此时,传令兵高昂的声音再次响起,清晰地报出了战果:“禀王爷!世子殿下已率舰队凯旋,正押解俘虏返航!此战,我方大获全胜,全歼来犯倭寇,缴获甚多!”
“……”
李静仪那到了嘴边的哭诉和质问,瞬间被这捷报硬生生堵了回去,戛然而止。
她脸上的表情僵住了,愤怒、委屈、担忧还未来得及褪去,又混杂进了惊愕与一丝尴尬,显得异常滑稽。
她像个突兀的闯入者,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方才那股兴师问罪的气势,此刻彻底沦为了一个笑话。
平南王瞥了她一眼,念在她毕竟是关心则乱,又是世子正妃,终究没有过于苛责,只是挥了挥手,语气平淡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
“好了,清羽无事,且立下大功,你该高兴才是。莫要在此扰了正事,先回去吧,好生准备一下庆功事宜。”
李静仪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在众人或明或暗的目光注视下,再也无颜待下去,只得低着头,讷讷地应了一声“是”,带着满身的尴尬与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灰溜溜地退出了议政厅。
打发走了李静仪,清漓并未耽搁。她立刻下令,将那名中年书吏秘密关入王府守卫最森严的地牢,由黎川的心腹亲自看管。但她并未急于立刻提审。
“黎川,”清漓低声吩咐,“你亲自带一队可靠人手,持我手令,即刻出城,去接应一个人入城。务必确保安全,隐秘。”
“郡主,接应何人?”
“潘家旁支,潘文远。”清漓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杨侧妃当初提及的,与潘均素有嫌隙、掌管西南茶叶生意的那一支。希望这位潘文远不会令本郡主失望。”
黎川心神领会,立刻领命而去。这条暗线,在关键时刻,或许能成为刺向敌人心脏的一把利刃。
与此同时,远在凯旋归航的舰队旗舰上,清羽并未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
他深知,军事上的胜利只是解决了表面危机,真正的隐患,在于那被精准泄露的布防图,以及这背后隐藏的黑手。
他下令将俘虏的倭寇头目和几个看似知道内情的小头目单独关押,并唤来了军中擅长审讯的好手。
“给你们一夜时间,”清羽的声音带着水战后的疲惫,却异常冰冷,“撬开他们的嘴!本世子要知道,他们为何偏偏选在商场开业、防卫看似松懈之时来袭!更要问清楚,他们手中的沿海布防图,究竟从何而来!是谁,给他们的胆子,又是谁,给了他们这份‘厚礼’!”
审讯,在昏暗的船舱内立刻展开。拷问声、惨叫声、以及试图隐瞒的呵斥声,被江风与浪涛声隐隐掩盖。
真相,正随着这逆流而上的舰队,一步步逼近广信城,逼近那隐藏在繁华与忠诚表象下的毒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