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使离开后，农庄内外陷入了一种异样的沉寂。远方深渊裂隙的紫红光芒依旧妖异地燃烧着，低沉的轰鸣如同永不愈合的伤口在呻吟，但除此之外，似乎连风都停滞了。空气里黏稠的魔气和那份用火漆封缄的“最后通牒”带来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摩根队长的脸色比那封羊皮纸还要难看。他僵硬地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卷刚刚宣读完毕的密令，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密令上领主措辞的严厉和决绝超出了他的预料——这不是常规的税赋或控制，而是赤裸裸的、不容置疑的全面收编和秘密挖掘！甚至隐晦地提及，如果“目标”不合作或反抗，允许采取“一切必要措施”！
一切必要措施……摩根太明白这几个字在边境意味着什么。灭口，清理，然后由领主派来的“专业人士”接管一切。而他这支先遣小队，很可能就是执行“清理”任务的刀，或者……是第一批被清理的对象，如果他们知道得太多的话。
冷汗不知不觉浸湿了他的后背。他猛地转身，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农庄大门。林越刚才那平静得近乎冷漠的回应，此刻在他听来充满了讽刺和挑衅。
“队长？”副手卢克小心翼翼地靠近，他也听到了密令内容，脸色同样发白。
摩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慌。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领主派来传令的是心腹，这本身就是一种监视和督促。如果他表现得稍有迟疑或软弱，下场绝不会比农庄里的人好多少。
“……加强监视！所有人，一级戒备！”摩根的声音嘶哑而严厉，如同砂纸摩擦，“把营地再向外推五十米！把重弩和驱魔火炬都架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靠近农庄，也不准放农庄任何人出来！违令者，军法从事！”
“是！”卢克凛然应命，立刻转身去布置。营地里的士兵们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剧变，虽然不明所以，但军人的本能让他们迅速行动起来，营地气氛陡然变得肃杀。
摩根独自走回中央帐篷，将密令重重拍在粗糙的木桌上。他需要时间消化，更需要思考。三天……领主只给了农庄三天时间，也是给了他三天时间去进一步摸清农庄底细，评估“清理”的难度和风险。
那个外乡人林越，还有那口诡异的井，那些奇怪的植物，那个懂奥术奇械的地精……他们真的会束手就擒吗？刚才那平静的反应，是认命，还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必须搞清楚那口井要投名状，也需要评估自己这支小队有没有能力啃下这块硬骨头。也许，可以趁这三天，再试探一次，用更直接、更暴力的方式！
农庄内。
大门紧闭，沉重的门栓落下。所有人员都已撤回主屋和核心区。空气中弥漫着比魔气更沉重的压抑感。
主屋工作间里，林越、雷姆、艾莉娅、古力克、科尔、巴德，甚至连米拉都抱着熟睡的妮娜安静地坐在角落。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桌上那卷被摊开的、措辞冰冷的羊皮纸上。
“……全面归附，交出所有土地、建筑、人员、技术及产出之控制权……接受领主派遣之管理者及工匠入驻……所有‘异常’发现需即刻无条件上报……若有不从或隐瞒，视同叛逆，领主有权采取一切必要手段维护领地安全与利益……”
雷姆低沉的声音念完最后一句，房间里落针可闻。只有远处裂隙低沉的轰鸣，透过厚厚的墙壁隐隐传来。
“他们……这是要明抢了。”科尔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什么归附，什么管理，就是把我们连皮带骨吞下去，还要我们帮他们数钱！”
巴德紧紧握着拳头，憨厚的脸上也满是怒色：“老板，我们不能答应！”
艾莉娅抿着嘴唇，尖耳朵微微颤动，显示出内心的不平静：“不只是抢东西。他们还要人，要技术，要我们所有的秘密。特别是古井和净尘藤……还有地下可能的东西。这比之前的协议狠毒一百倍。”
古力克则是气急败坏，绿脸都涨红了：“我的研究！我的装置！还有老板刚带回来的宝贝水晶！凭什么给他们？！那是我的！是农庄的！”
米拉紧紧抱着女儿，身体微微发抖，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地看着林越。她知道，如果农庄没了，她和妮娜将再无容身之处。
林越沉默着，手指在粗糙的木桌面上无意识地划动。他的表情很平静，甚至比刚才面对密使时还要平静，但那双眼睛里深邃的光芒，却让熟悉他的人知道，他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思考、权衡、推演。
“三天。”林越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领主给了我们三天时间‘考虑’。但这三天，不是给我们考虑的，是给摩根，或者说，是给领主自己调兵遣将、制定最后方案、以及……再次试探我们底线的。”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摩根不会闲着。他会用尽一切办法，在这三天里摸清我们的虚实，评估武力镇压的代价。所以，这三天，对我们来说，同样是备战和……展示决心的最后时间。”
“老板，您的意思是……我们要打？”雷姆沉声问，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他并不畏惧战斗，但敌我力量悬殊，硬拼胜算渺茫。
“打是最后的选择，而且不能是正面硬打。”林越摇头，“我们需要让他们看到，吞下农庄的代价，会比他们想象的大得多，甚至可能崩掉满口牙。我们需要让他们意识到，农庄的价值或许值得冒险，但农庄的‘不可控性’和‘危险性’，同样值得警惕。”
“您是说……继续用‘异象’吓唬他们？”古力克眼睛一亮，但随即又蔫了，“可是星蓝秘晶我还没研究明白，原来的装置也坏了……”
“不只是异象。”林越看向艾莉娅和古力克，“艾莉娅，你对普通水晶的净化实验有进展吗？”
艾莉娅点头：“有一些。用古井水稀释后，配合特定的自然能量引导仪式，确实能缓慢驱散低品质水晶内部的魔气杂质，虽然过程很慢，效率很低，而且对水晶本身结构有一定损伤风险，但确实有效。我刚刚净化了一小片，能量纯度提升了大约三成，虽然还是不怎么样，但至少稳定了一些。”
“好。”林越又看向古力克，“星蓝秘晶的研究呢？哪怕是最初步的发现。”
古力克立刻来了精神：“太神奇了！老板！这块晶体的能量传导效率高得吓人！而且极其稳定！我切了一丁点粉末（心疼死我了！）掺入一个报废的谐振回路，结果那个回路居然重新运转起来了，而且输出频率精准度提升了十倍不止！还有，它似乎对‘秩序’和‘净化’属性的能量有天然的亲和与放大作用！放在古井附近，井口银雾的凝聚速度都快了一丝！”
他手舞足蹈：“我怀疑，如果用这块晶体作为核心，重新制作奥术谐振发生器，我们或许真能安全地和地下遗迹的某些非核心回路进行低强度‘对话’，甚至……在关键时刻，激发一次比上次更可控、但看起来更骇人的‘大场面’！”
林越眼中精光一闪。这倒是个意外的惊喜。星蓝秘晶不仅能提升装置性能，还可能成为与地下遗迹沟通的媒介，甚至制造威慑的“道具”。
“古力克，我给你最高权限，动用农庄所有可用的材料，优先研究如何利用星蓝秘晶（注意安全，别全毁了）制造一个……嗯，‘能量场干扰与模拟装置’。”林越迅速下令，“目标：能够模拟出类似古代高等能量设施被‘轻微惊扰’时产生的能量涟漪、光影效果和精神压迫感。不需要真实杀伤力，但要‘像’，要能覆盖整个农庄范围，让外面的人清晰感觉到‘这里面的东西不好惹，逼急了可能会出事’。”
“明白！虚张声势，但要有吓死人的架势！”古力克兴奋地搓手，“有星蓝秘晶，我一定弄个像模像样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