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展示‘不确定性’和‘潜在风险’。”林越纠正道，“让他们觉得农庄本身就是一个不稳定的、可能蕴含未知力量（但也可能带来麻烦）的地方，驻扎在这里需要谨慎，逼迫我们太甚可能会引发不可控的后果。同时，也能一定程度上解释农庄为何能在这种地方生存——都是‘环境特殊’。”
“我懂了！就像在火药桶旁边点一根小小的、可控的引信，让他们闻到味道，但又不敢真的去戳爆它！”古力克兴奋地搓手，“这个我在行！给我点时间调整频率和能量输出模式，结合魔气潮汐的波动，应该能做出看起来很‘自然’的喷发效果！时间呢？”
“等驻军扎营，第一次正式‘拜访’我们的时候。”林越眼中闪过一丝冷光，“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定个调子。”
傍晚时分，远方的天际已经被裂隙妖异的紫红光芒彻底染透，仿佛永不熄灭的地狱之火在燃烧。农庄里点起了灯，但气氛比以往更加沉寂。连小妮娜都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乖乖待在米拉身边，不再玩闹。
了望台上的科尔再次发出警报：“老板！有人来了！从东边，人数不少，带着辎重！”
终于来了。
林越登上了望台。只见东边林径上，一队约二十人的队伍正缓缓行来。正是之前格拉汉姆提到的那队私兵。他们穿着统一的深灰色皮甲，外罩绣有黑松枝叶的罩袍，武器精良，队伍中还跟着三辆装载着帐篷、补给箱的驮马大车。为首的是一个骑在战马上、身材魁梧、留着络腮胡、眼神凶狠的中年军官，他的盔甲比其他人更精良，腰间挂着一把宽刃长剑。
队伍在距离农庄栅栏约两百米外的一处相对平坦、背靠小土丘的林间空地上停了下来，开始熟练地卸车、扎营。动作迅捷，彼此配合默契，显然是训练有素的职业士兵。他们选择的位置很讲究，既能俯瞰农庄（地势略高），又处于农庄陷阱带和警报网络的外围，不易被偷袭，撤退也方便。而且，正好在农庄净化力场有效范围的边缘，能享受到一丝微弱的净化效果，又不至于完全依赖。
“很专业的驻扎点。”雷姆在一旁低声道，“那个军官，我好像有点印象……几年前在边境哨所见过一次，是个狠角色，叫‘疤脸’摩根，原来是子爵手下的斥候队长，后来据说犯了事被贬去管理私兵，但本事还在。”
“疤脸”摩根……林越记下了这个名字。看来领主派来的不是软柿子。
营地很快搭建起来。帐篷排列有序，外围设置了简易的鹿砦和警戒哨。摩根安排了值夜班次，然后带着两名副手，朝着农庄方向走来。
林越示意雷姆等人保持常态，自己则走到农庄门口等待。
摩根走到栅栏门外约十米处停下，打量着林越和农庄内部。他的目光如同刀子，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倨傲。
“你就是那个外乡人，林越？”摩根的声音粗嘎，带着边境军人特有的沙哑。
“正是在下。阁下是？”林越不卑不亢。
“摩根，领主大人麾下，驻防此地小队的指挥官。”摩根直截了当，“奉哈罗德爵士和格拉汉姆大人之命，驻守于此，确保农庄‘安全’，并监督协议履行。以后，农庄的进出人员、物资流动，需向我报备。未经允许，不得进行任何可能影响‘安全’或‘协议’的活动。明白吗？”
他一上来就摆明了监管和控制的姿态，语气强硬，不留余地。
林越心中冷笑，脸上却露出“配合”的表情：“既然是领主大人和爵士的命令，我们自然遵从。只是不知摩根队长所说的‘报备’和‘允许’，具体是指哪些？农庄日常耕作、取水、修补房屋，也需要事先请示吗？”
摩根皱起眉头，显然对林越这种“抠字眼”的态度不满：“日常琐事自然不必。但任何涉及陌生人员进出、大宗物资交易、土地开垦、建筑修建、以及……”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核心区方向，“任何与那些‘特殊作物’和那口井相关的‘试验’或‘采集’，都必须提前告知，并接受检查。”
“明白了。”林越点点头，“那么，摩根队长和各位兄弟驻扎在此，是否需要农庄提供什么协助？比如饮水、或者一些新鲜蔬菜？农庄虽穷，一点心意还是有的。”
他想试探对方的态度，是纯粹的武力监管，还是也打算从农庄揩油。
摩根哼了一声：“饮水我们自己有储备。蔬菜……若有富余，送些过来也好。记住，别耍花样。我这些兄弟，都是在边境见过血的。你们老老实实配合，大家相安无事。若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他拍了拍腰间的剑柄，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就在这时，仿佛是回应他的威胁，又或者是魔气潮汐达到了某个临界点——
“嗡……”
一声低沉悠长的、仿佛钟鸣般的颤音，从农庄地下深处传来！紧接着，古井方向，一道柔和的、水桶粗细的淡银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射入昏黄的天幕，持续了大约三秒钟，然后化作漫天细碎的银色光点，缓缓飘落！
光柱出现的同时，一股清晰可感的、令人心神宁静的净化波动以古井为中心扩散开来，瞬间将农庄范围内的魔气浓度压低了老大一截！连摩根和他身后的两名副手都感觉精神一振，仿佛洗了个冷水澡，连日赶路的疲惫和魔气侵扰带来的烦躁都被驱散了不少。
但随即，他们的脸色就变了。这景象太不寻常！那光柱，那净化波动……绝不可能是自然现象！这个农庄，果然隐藏着秘密！
林越也适时地露出“惊讶”和“些许慌乱”的表情，看向古井方向：“又来了……这口井，最近总是不太稳定，偶尔就会这样……希望没吓到摩根队长。”
摩根死死盯着古井方向，又看向林越，眼神惊疑不定。他带来的探测仪器（虽然简陋）刚才分明记录到了一股不弱的、性质奇特的能量爆发。这绝不是什么“不稳定”能解释的！
“那是什么？”摩根的声音变得危险。
“我们也不知道啊。”林越摊手，一脸无奈，“可能是井底连着什么古老的矿脉，受到地动或者魔气刺激，就偶尔会释放一点能量。我们也担惊受怕，生怕哪天能量爆发把井给炸了。所以一直小心维护，不敢过度使用井水。唉，真是福祸相依……”
他半真半假地解释，将异象归咎于“未知的古老矿脉”和“不稳定”，既展示了农庄的“特殊”，又暗示了“潜在危险”，还为自己控制古井使用（保护核心秘密）找到了借口。
摩根将信将疑。他是军人，不是法师或学者，对能量的认知有限。但眼前这景象做不了假，这个农庄确实有古怪。哈罗德爵士的命令是监控和确保协议履行，同时探查农庄的秘密。现在看来，这秘密比预想的更棘手。强行逼迫，万一真引发什么不可控的能量爆发……
他看了看身后已经开始扎营的士兵，又看了看眼前这个看似配合、眼神却平静得有些深不可测的年轻庄主，心中第一次产生了犹豫。
“管好你的井，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植物。”摩根最终只是硬邦邦地丢下一句话，“没有我的允许，不得进行任何可能引发能量异常的活动！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他不再逗留，带着副手转身回了营地。显然，他需要时间消化刚才的见闻，并重新评估对这个农庄的策略。
看着摩根离去的背影，林越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第一步威慑，效果看来不错。
古力克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压低声音，难掩兴奋：“老板！刚才那一下太完美了！能量输出和光影效果控制得恰到好处！看起来就像是自然喷发！那个‘疤脸’肯定被唬住了！”
“干得好，古力克。”林越低声道，“但别大意。这只是开始。他们不会轻易放弃，只会更加警惕，探查也会更隐蔽。告诉雷姆和艾莉娅，接下来几天，一切如常，但要比平时更加小心。所有敏感操作，全部转入地下或隐蔽进行。另外，让科尔和巴德轮流盯着他们的营地，记录他们的活动规律和人员进出。”
“明白！”
夜幕彻底降临。远方裂隙的紫红光芒将半边天幕映照得如同鬼域，低沉的轰鸣永无休止。农庄内灯火暗淡，所有人都回到了室内。主屋窗户被厚木板遮蔽，只留观察孔。核心区一片寂静，只有古井口氤氲的银雾和吸能藤蔓在黑暗中微微发光的叶片，显示着这片土地顽强的生命力。
两百米外，领主的驻军营地篝火点点，哨兵的身影在火光映照下晃动。两股力量在这危机四伏的边境之夜，形成了无声的对峙。
林越站在主屋二楼的观察孔后，望着远方那令人心悸的裂隙光芒，又看了看近处敌友难明的军营火光，最后将目光收回，落在手中那张温润的地契上。
地契纹路微光流转，仿佛在与脚下复苏的古代遗迹，以及远方那狂暴的深渊，进行着某种无声的对话。
前路艰难，强敌环伺，天地倾轧。
但手中这张“门票”，以及身后这片正在一点点展露奇迹的土地，还有身边这些可以托付的同伴，就是他全部的依仗。
“来吧。”林越轻声自语，眼神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让我看看，这深渊边缘的农庄，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第283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