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与多元宇宙基础结构融合后的第十个标准年，守护者联盟进入了一个黄金时代。能量衰减不仅停止，基础结构的韧性还比危机前提升了百分之三十七。联盟成员数量达到了一千二百个维度，叙事之桥的神经网络每天处理着堪比整个宇宙历史信息量的交流数据。
农庄的时间花园中心，一座新的纪念碑悄然立起。那不是林越的雕像——那太俗套了——而是一个“动态平衡示现仪”：一个永不停歇的运动结构，在秩序与混沌之间精确地振荡，象征着林越所成为的调节原则。
艾琳站在纪念碑前，手中的管理终端闪烁着来自新维度的加入申请。作为首席守护者，她的日常工作已经高度制度化，但每个清晨，她都会在这里停留片刻，感受那种平衡的脉动。
“艾琳女士，时间织工代表请求紧急会面。”莉亚娜的声音从通讯符文中传来，带着罕见的紧张。
回到塔楼办公室，时间织工代表已经在那里等待。它的挂毯形态上，原本流畅的图案出现了奇怪的断裂和错位。
“我们在时间线的‘远古层’发现了异常波动，”时间织工开门见山，“不是近期事件，而是...来自时间起源处的回响。有什么极其古老的存在，正在从时间的起点向我们传递信息。”
全息影像展开一段抽象的时间流图示。在代表宇宙起源的那个点上，出现了不规则的波纹，这些波纹沿着时间线传播，在抵达“现在”这个节点时，已经微弱到几乎无法检测。
“信息内容？”艾琳问道。
“无法完全解码。使用的语言结构比编织者文字还要古老，甚至可能早于语言概念本身。但我们捕捉到了一个重复出现的概念模式。”时间织工将模式投影出来：一个简单的几何结构，一个圆中包含一个无限符号。
边缘维度智者被紧急召来。看到那个图案时，它的存在形态明显震动了一下。
“这是‘起源标记’，”智者低声说，声音中带着敬畏与恐惧，“传说在宇宙诞生之前，存在过‘起源存在’。它们设计了宇宙的基本法则，设定了存在的参数，然后...退隐了。这个标记是它们的签名。”
“它们为什么要现在联系我们？”
“也许不是联系我们，”智者凝重地说，“也许是在回应什么。林越与基础结构融合，成为了调节器。这种层级的干预，可能触发了某种...古老协议。就像是有人改写了操作系统核心代码，原始程序员收到了警报。”
这个推测让办公室陷入了沉思。如果存在比编织者、比遗民、比任何已知文明都要古老的“起源存在”，而它们因为林越的干预而苏醒，那么联盟面对的可能是创世者级别的存在。
“我们需要更多信息，”艾琳做出决定，“时间织工，能否尝试强化那些回响信号？逻辑族和合成存在，请分析图案的数学结构。记述者，搜索记忆维度最深层的记录。其他人，准备应急方案——但我们不预设立场。这些起源存在可能是敌人，也可能是盟友，或者...根本不在意我们。”
调查工作全面展开。联盟动用了前所未有的资源：时间织工在时间线的起源点建立了“时间共振放大器”，试图增强那些远古回响；逻辑族和合成存在联合组成了“起源数学研究室”，解析那个标记中蕴含的法则信息；记述者带领记忆维度的最古老记录者，深入那些连编织者战争记录都显得年轻的记忆地层。
三天后，第一个突破来自时间共振放大器。经过精心调谐，设备捕捉到了一段较为清晰的回响。不是语言，而是一系列基础物理常数的微调：光速被调整了十的负三十九次方，普朗克常数变化了难以想象的微小量，甚至真空能量密度都有微妙波动。
“这是...法则层级的对话，”合成存在代表分析，“起源存在不是在用语言交流，而是在直接调整宇宙参数，像是在调试一个复杂仪器。而这些调整的目标是...优化林越建立的调节机制。”
更深入的解析显示，这些调整不是随机的。它们遵循着一种深层的优化逻辑，目标是在不破坏现有存在的前提下，让调节机制更加高效、更加稳定。
“它们认可林越的干预，”逻辑族得出结论，“但认为他的调节‘粗糙’、‘低效’。它们在进行微调，就像是大师修改学徒的作品。”
这个发现既令人安心又令人不安。安心的是，起源存在似乎没有敌意；不安的是，它们能够随意修改宇宙的基本法则，这种力量层次远远超出了联盟的理解范围。
就在这时，第二个异常出现了。在多元宇宙的七个不同区域，同时出现了“法则稳定点”——在这些点上，物理定律变得异常坚固，连概念风暴都无法扰动。这些点恰好分布在调节机制的关键节点上，像是有人在这些节点上钉了加固钉。
边缘维度智者观察这些稳定点后，做出了判断：“起源存在在帮助我们。它们在加固林越建立的调节机制。但为什么？如果它们如此强大，为什么不直接接管？”
记述者从记忆维度带来了可能的答案。在花费巨大代价解封了最古老的记忆后，它们找到了一段残缺的记录：
“起源存在创造了法则，然后退隐，不是放弃，而是...信任。它们相信，在法则框架内诞生的存在，能够找到自己的道路。干预，即使是善意的干预，也会剥夺这种可能性。所以它们设定了协议：只有当宇宙基础结构面临根本危机，且内部存在找到了创造性解决方案时，它们才会进行最小必要的调整，以确认和支持这种创造性。”
“林越的牺牲触发了这个协议，”艾琳理解道，“他找到了创造性解决方案——将自己融入基础结构成为调节器。这证明了内部存在的智慧和责任感。所以起源存在进行了确认性调整，就像老师给学生的高分作业加上批注。”
这个解释让联盟松了一口气。但同时也带来了新的问题：如果起源存在认可了联盟的创造性，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它们会进一步干预吗？还是会再次退隐？
答案很快揭晓。
在法则稳定点全部就位后的第七天，多元宇宙的所有存在——无论在哪一个维度，无论是什么形态——都同时经历了一个奇特的时刻：时间似乎暂停了一瞬，然后恢复，但每个存在都多了一段“记忆”。
不是插入的记忆，而是被唤醒的深层记忆。记忆中，它们看到了宇宙诞生之初的景象：起源存在不是神只般的形象，而是纯粹的概念集合体。它们通过共识创造了法则，然后将自己分散，成为法则的一部分。
“我们不是创造者，而是设计者，”那段记忆中的信息如是说，“设计完成，工具交给使用者。使用者如何运用工具，决定了设计的价值。”
“林越的调节机制是工具的新用法。我们认可这种创造性。因此，我们授予权限：允许在必要时进行法则层级的有限调整，以维持存在系统的健康。”
信息结束时，每个存在的意识中都出现了一个“界面”——不是具体的控制台，而是一种感知：现在它们能够感知到基础法则的结构，并且，在极端情况下，可以进行微小的调整。
这不是赋予个体神一般的力量，而是赋予整个文明共同体一种新的责任和能力。就像是把房屋的结构图交给了住户，告诉他们哪些承重墙可以加固，哪些管线可以优化。
联盟立即召开了紧急会议。这个新能力的意义太重大了，必须谨慎对待。
“这是测试，”净化者代表首先发言，“起源存在在测试我们是否值得信任。如果我们滥用这种能力，它们可能会收回权限，甚至进行惩罚。”
“但这也可能是进化的机会，”音乐宇宙代表发出了充满希望的和弦，“如果我们能学会在法则层面合作，也许能创造出前所未有的存在形式。”
艾琳聆听着各方意见。她意识到，这可能是联盟成立以来最重要的转折点：从一个在既定法则下生存的文明集合，转变为一个能够参与法则维护和优化的共同体。
她提出了一个方案：“我们成立‘法则伦理委员会’，制定使用这种能力的严格规范。任何法则调整都必须经过委员会审查，必须有明确的必要性证明，必须进行影响评估，并且必须有退出机制——如果调整产生意外后果，能够恢复原状。”
方案得到了广泛支持。委员会很快成立，由各文明最谨慎、最有远见的代表组成。第一条规则被写入《法则调整伦理宪章》：“任何调整必须是为了整体存在的健康，而不是为了任何个体或文明的私利。”
就在委员会开始运作时，新的异常出现了。不是来自起源存在，而是来自...林越。
更准确地说，是来自林越融入的那个调节机制。监测网络检测到，调节机制开始产生微弱的“意识回声”——不是林越的完整意识回归，而是他融入基础结构后留下的思维模式，开始自发地优化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