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儿吓得往后一缩,整个躲到林闲腿后面。
林闲心里叫苦不迭,赶紧往前挪了半步,把宝儿挡得严严实实,腰下意识地弯了下去,语气极尽卑微:“老人家,小孩子不懂事,冲撞了您,我给您赔不是!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她一般见识……”
老者这才把目光缓缓移到林闲脸上,那目光像针一样,刺得林闲皮肤生疼。他上下扫了林闲两眼,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有些困惑,又有些失望。
“她刚才那句话,‘凝而缓散,聚而微躁’,是谁教她的?”老者直接问道,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来了!果然是因为这个!
林闲脑子飞快转动,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说实话?说宝儿自己瞎蒙的?这老头能信?他看起来就不像好糊弄的!可不说实话又能怎么办?编个师父出来?万一这老头较真非要见呢?
电光石火间,林闲选择了最怂也是最保险的说法——装傻充愣,死不认账,把所有问题都推到“巧合”和“小孩子胡说”上。
他脸上挤出更夸张的、近乎谄媚的笑,搓着手,身体弯得更低:“哎呦喂!老人家您可千万别当真!什么凝啊聚的,我们哪懂那个!这丫头就是瞎蒙的!对,瞎蒙的!”
他侧过身,把躲在他身后的宝儿稍微露出来一点,轻轻推了她一下,语气带着刻意的轻松:“宝儿,快,告诉老爷爷,你刚才是是不是瞎说的?是不是听着好玩随便学的?”
宝儿仰着小脸,看看脸色苍白、不停对她使眼色的哥哥,又看看那个目光吓人的老爷爷,小嘴巴一扁,有点害怕,但还是乖乖地、小声地重复哥哥教的话:“宝儿……瞎说的……学嘴玩……”
林闲心里稍微定了点,赶紧接过话头,对着老者点头哈腰:“您看!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功法啊!就是听那摊主吆喝,觉得好玩,学了个音儿!肯定是蒙的!碰巧了!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嘛!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他一口气说完,心脏砰砰狂跳,眼睛紧紧盯着老者的表情,生怕他不信。
老者沉默着,那双锐利的眼睛依旧看着宝儿,目光深沉,似乎在掂量着什么。他没有立刻反驳,也没有表现出相信。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风声掠过荒草,发出沙沙的轻响。
林闲感觉每一秒都像一个时辰那么漫长。他后背的冷汗已经湿透了里衣,凉飕飕地贴在皮肤上。
过了好一会儿,老者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仅是学嘴?便能恰好点破那《引气诀》最关键的一处谬误?恰好修正了那凝滞躁进之弊?”
林闲心里咯噔一下,果然!宝儿随口一句,竟然真说中了要害!这祸闯大了!
他硬着头皮,干笑得更厉害了,声音发虚:“巧、巧合!绝对是天大的巧合!老人家,您想啊,她才多大点?吃奶的年纪!字都认不全呢,哪懂什么功法运行?就是鹦鹉学舌,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对,就是这样!”
他拼命地把一切往“偶然”和“无知”上扯,把自己和宝儿描绘成纯粹的、走了狗屎运的傻瓜。
老者闻言,目光终于从宝儿身上移开,再次落到林闲脸上。他盯着林闲看了半晌,那眼神仿佛能穿透皮肉,看到骨头里去。
林闲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感觉自己像个被扒光了衣服的囚犯,所有的心思都无所遁形。他只能努力维持着脸上那僵硬而卑微的笑容,心里疯狂祈祷:信了吧!快信了吧!求你了!快走吧!
终于,老者眼底那锐利的光芒似乎收敛了一些,他微微颔首,语气依旧平淡:“或许吧。”
林闲心里猛地一松,差点瘫软下去。信了?他信了?!
但他这口气还没完全松完,老者又淡淡地补充了一句,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扫过林闲紧紧护着宝儿的姿势:“既是巧合,那便罢了。这荒山野岭,带着个娃娃,不易。”
说完,他竟真的不再多看宝儿一眼,转身,步履看着不快,但几步之间,那灰色的身影就融入了浓重的夜色里,消失不见了。
直到彻底看不到那老者的身影,又竖着耳朵听了半晌,确认再没有任何动静,林闲才像一根被抽掉了骨头的绳子,软软地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手脚都在发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