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残破的界碑,把它指的方向牢牢记住。
黑水玄宗,这名字听着就有点不吉利。算了,烂船还有三斤钉,消亡的宗门地盘,总比活着的妖兽地盘安全点吧?
他给自己打着气,抱着宝儿,迈开步子,沿着界碑指示的方向,加快速度前进。
脚步似乎都轻快了不少。
周围的雾气好像又淡了一些,甚至能隐约看到远处似乎有山的轮廓?
希望就在前方!
只是,他没注意到,或者说【灵犀预警】那持续不断的、低强度的嗡嗡声让他有些麻痹了……
在他离开后,那残破界碑背阴面的古老纹路上,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黑气,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了一下,又很快隐没不见。
【灵犀预警:持续不适(强度未变化)】。
林闲几乎是拖着两条灌了铅的腿在往前挪。怀里的宝儿越来越沉,小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口水都快把他肩膀的衣服洇湿了。0.8%的虚像值像催命符一样在他脑子里闪,【灵犀预警】那没完没了的嗡嗡声更是磨得他神经快要断裂。
他死死记着那块破碑指的方向,闷头往前走。脚下的泥泞不知何时彻底消失了,变成了干硬起壳的土块,踩上去嘎吱作响。周围的枯树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一些低矮、顽强的灌木丛,叶子蒙着灰,但好歹是活的。
空气里的味道也变了。那股子浓郁的、腐烂植物和死水混合的瘴气味渐渐淡去,虽然还是有点土腥味,但至少能顺畅呼吸了,甚至……好像有一丝丝极其微弱的、属于外面世界的草木清气钻了进来。
最明显的是光。头顶上那永远灰蒙蒙、压得人喘不过气的雾帐,不知何时变薄了,变高了。惨白的天光成片地洒下来,虽然不算明亮,却刺得他有些睁不开眼,他在那片昏沉的沼泽里待得太久了。
他眯着眼,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一片广阔、灰白、却异常高远的天空,撞入他的视野。
没有浓雾遮蔽,没有盘根错节的枯枝切割,就是一片赤裸裸、毫无遮挡的天空。
林闲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他张着嘴,愣愣地看着那片天,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又猛地松开。一股酸涩的热流毫无预兆地冲上鼻腔和眼眶。
出来了…?
真的…出来了?!
他有点不敢相信,僵硬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脚下。是干燥、坚实、哪怕贫瘠却无比踏实的大地。不是那种一脚下去不知道会不会陷没顶的烂泥。
“嗬…”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古怪的抽气声,像是哭,又像是笑。
怀里的宝儿被他的动静弄醒了,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也跟着抬头看天。小丫头看了半天,瘪瘪嘴:“西父,天好大…没有亮晶晶的草…”
林闲没说话,只是手臂收得更紧,把怀里这小暖炉紧紧抱住。他的身体开始微微发抖,不是害怕,是一种极度紧张后骤然放松带来的失控。
几天了?在那片鬼地方挣扎了多久?被风狼追,啃干饼,喝脏水,睡湿洞,捡苔藓当宝,跟鳄鱼玩一二三木头人…每一刻都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泥腥和绝望。
现在…终于…
他猛地转过身,望向身后。
那片吞噬一切的、灰绿色的、雾气缭绕的沼泽,像一头沉默而危险的巨兽,依旧匍匐在那里,边界模糊不清。
但此刻,他站在它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