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瓦罐小心翼翼地放进浅坑里,又手忙脚乱地把刨出来的冻土往回填。一边填,一边用脚死命地踩实,仿佛
填好土,他又从旁边拖过来几块散落的破砖头和烂木头,胡乱地堆在上面做伪装。做完这一切,他才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背靠着冰冷的土墙滑坐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腔火辣辣地疼。
手上传来钻心的刺痛,低头一看,十指指甲几乎没几个完好的,指关节血肉模糊,沾满了泥土。冷风一吹,疼得他直抽冷气。
“西父…痛痛?宝儿……呼呼……不痛……”
宝儿不知何时挪到了他身边,看着师父血糊糊的手,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小嘴一扁,就要哭出来。她伸出小手,想碰碰师父的伤口,又怕弄疼他,小手悬在半空,不知所措。
看着徒弟那泫然欲泣的小脸,林闲心里那根绷紧的弦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拨动了一下。恐惧、疼痛、疲惫、还有一丝劫后余生的虚脱感交织在一起,让他鼻子猛地一酸。
他赶紧吸了吸鼻子,把那股酸涩压下去,用没怎么受伤的手腕蹭了蹭脸,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事,宝儿,师父不痛。你看,师父厉害吧?把咱们的宝贝都藏好了!坏人找不着!”
他故意晃了晃血糊糊的手,试图显得轻松点:“这点小伤,算什么?师父以前…以前练铁砂掌的时候,比这惨多了!”
宝儿显然听不懂什么“铁砂掌”,但看到师父还在笑(虽然笑得很难看),紧张的情绪稍微放松了一点。她小心翼翼地靠近一点,鼓起小腮帮子,对着林闲血糊糊的手轻轻吹气:
“宝儿呼呼…痛痛飞飞…”
微弱的、带着奶香的热气拂过伤口,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却奇异地抚平了林闲心中翻腾的恐慌。他伸出另一只相对完好的手,把宝儿冰凉的小身子用力搂进怀里,用自己还算干净的衣襟把她裹紧。
“对,宝儿呼呼,痛痛就飞走了。”林闲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听着,宝儿,外面现在有很坏很坏的坏人,想抓宝儿。所以,从明天起,咱们要玩一个很重要的游戏。”
“游戏?”宝儿仰起小脸,大眼睛里又亮起了好奇的光。
“对!游戏!”林闲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讲一个有趣的秘密,“这个游戏叫…叫‘躲猫猫’!咱们要藏起来,藏得严严实实的,让那些坏蛋怎么也找不到咱们!宝儿要记住,千万不能让人看见你力气很大,也不能乱碰东西,要装得像…像只小蜗牛!越慢越好,越不起眼越好!明白吗?”
“躲猫猫!宝儿会!”宝儿用力点头,小脸上露出“我很厉害”的表情,“宝儿藏,坏人找不到!”
“对!宝儿最棒了!”
林闲用力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心里却沉甸甸的。他看着破庙那扇在寒风中嘎吱作响的破门板,又看看墙角那个被破砖烂瓦盖着的“藏宝点”,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紧迫感沉甸甸地压在心口。
粮食是藏好了,可这破庙……真的能躲过赵铁柱那帮地头蛇吗?他们能藏多久?这该死的预警只说是“低阶”血光之灾,可什么时候来?怎么来?
未知的恐惧,才是最折磨人的。
“苟住…一定要苟住…”林闲抱着宝儿,像两只在暴风雪中互相取暖的小兽,喃喃自语。他的目光扫过破庙每一个可能藏身或者逃生的角落,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着,思考着每一个可能的漏洞和应对方案。
就在师徒俩依偎在墙角,被寒冷和恐惧包围时,破庙外不远处,一丛枯死的、半人高的蒿草丛后面。
一双阴冷、如同毒蛇般的眼睛,正透过草茎的缝隙,死死地盯着破庙那扇漏风的破门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