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透，斜斜地穿过窗棂，在陈默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被史密斯保释出来的陈默，缓缓地睁开眼，眼底沉淀着一夜未散的疲惫，却也比往日更多了几分坚毅。
昨夜的梦境仍在脑海中挥之不去——那是1926年的南京，梧桐叶正黄，他与沈兰并肩走在中山北路上，她浅笑时眼角微微上扬，阳光恰好落在她的发梢。
那时的他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
可如今，一切都变了。
他起身更衣，动作缓慢而郑重。粗糙的布料摩擦着皮肤，提醒着他现实的处境。
沈兰生死未卜，组织机密悬于一线，工人们的希望全都系于他一人之身。这份重量，足以压垮任何一个意志不坚的人。
但他不能垮。
走出公寓，巷口的几个工人立刻投来敌视的目光。
那些曾经与他一同在机器旁挥汗如雨的人们，如今视他为叛徒、走狗。
他面不改色地从他们面前走过，心中却如刀割。这些误解，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他坚信。
在洋行的会客室里，史密斯一如既往地彬彬有礼。
两人表面讨论最近的货运安排，暗地里却在交换着更为重要的信息。
“杜先生那边，你打算如何解释？”史密斯压低声音，手中的钢笔在文件上轻轻敲击。
“我会处理。”陈默平静地回答，端起茶杯的手稳如磐石。
午后，他来到杜公馆。杜月笙坐在宽大的红木椅上，面色阴沉。
“沈兰这件事，你得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杜月笙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陈默微微躬身，语气诚恳：“杜先生，沈兰一时糊涂，我已经严厉训斥过她。请您看在她年轻不懂事的份上，饶她这一次。”
杜月笙眯起眼睛，审视着陈默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书房里的座钟发出规律的滴答声。
“好，我就信你这一次。”杜月笙终于开口，“不过，若有下次……”
“绝不会再有下次。”陈默立即保证。
走出杜公馆，他才发觉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青帮的怀疑暂时解除，但他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短暂的平静。
夜幕降临，他回到公寓，仔细拉好窗帘。
外交邮袋被小心翼翼地打开，他取出一张薄纸，开始书写密报。
每一个字都经过反复斟酌，每一句话都暗藏玄机。沈兰暂时安全的消息必须传递出去，但又不能暴露她的具体位置。
写完密报，他将其封好，藏入特定的位置。明天，这份情报就会通过特殊渠道送达组织手中。
这一整天，他如同一只行走在刀刃上的猎豹，时刻警惕着周围的一切。心中的煎熬如潮水般汹涌，但他始终咬紧牙关。